她的坏心来得忽然。 陈敏终的五指合拢在掌心,中间正好留出一个缝隙,她便两只手扶住他的拳头,上唇轻轻贴在他屈起的食指,做出吹笛子的口型。 “就像这样,要笑一下,口风对正了,笛孔按得紧紧的。” 她一面盯着他,一面慢慢说,笑得娇憨动人,仿佛毫无其他心思。 她借着他的手掌让他体会,不过是几个字,吹出的热乎气息已经叫他指间湿润了。 陈敏终的指头扣紧了,指尖泛白,有些不自然地僵硬,已经明白她一肚子坏水了,可她没放过他。 裴迎不怀好意,一口气渡出去,穿梭在笛管间的气流,穿梭在他掌心,一团玉香花柔,拂弄得酥酥的,她吹得又长又缓慢。 风拂过乌云翻涌之下的湖泊,暗流涌动,明明灭灭。 裴迎知道这样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她能捉弄他,叫他狠狠红脸。 她仔细地瞧着他,一对镜面般的大眼眸将他照得干干净净,无处遁形! 春光幻照,映出陈敏终迤逦分明的线条,他有变化了,嘴唇克制紧抿,从一条线蒸腾出一抹薄红,不光是唇色红,耳朵根、脖颈、眼角全都被霞光照料了,红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他整个人如气象万千的山野美景。 陈敏终呼吸有些急了,却不曾挣脱开手,他想挣开是很轻易的,他恍然一惊,自己竟因为她的捉弄而暗自享受。 他心底明白,裴迎待自己热情体贴,并不是因为他是陈敏终,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太子。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倘若她嫁给别人,也会这样讨那人的欢心。 “好了。” 他倏然抽出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眼望见她眼底的促狭,叫她得逞了。 “殿下,我正教您呢。”她状若无事,斜睨着他。 她见到了陈敏终方才一逝而过的窘迫,得胜了一般,笑得狡黠。 陈敏终一声不吭,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裴迎就这样瞧着他擦手,冷哼一声。 陈敏终垂下眼帘,终于开始看她,想起方才她弄醒他时,那只抵在腿间的脚。 或许她是故意踩在那里的。 第16章 就知道画大饼 满城柳絮纷纷扬扬,越过朱红宫墙却湮灭了踪迹,昨夜的雨水蛰伏在红芭蕉叶上,滴滴答答。 清晨时皇帝身边的谢掌印来了一趟。 谢掌印预备出宫办事,与太子谈议一番后,陈敏终写字的笔锋顿停,忽然记起一件事。 裴迎这几日一直摆弄着她那支玉笛,睡觉时也把玩,似乎欢喜得紧,陈敏终早知晓那是昭王所赠的新婚之礼。 他不喜欢她用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可陈敏终每回只是别过眼帘,并不曾开口说其他的。 他有何因由有何立场去说呢?因为这事,他一连几日面上都是清清冷冷的。 那根玉笛仿佛他的眼中钉,他瞧见了便烦闷。 他虽然是她的夫君,终究不屑于立威风阻止她用自己喜欢的东西,太过计较,也实在可鄙。 他是男人,应该用别的解决办法。 陈敏终道:“听说掌印此去云中,云中高山有仙鹤出没,掌印可否为我带一副仙鹤翅骨。” 谢掌印俯首道:“咱家一定竭力为殿下觅得此物。” 虽然他并不明白太子要此物做什么,但在他抵达云中的第三日,便托人策马加急送回了一副仙鹤翅骨。 仙鹤死后,其骨可制成笛,笛声清越神妙,更甚竹笛、玉笛。 陈敏终唤宫中匠人将其打制成笛。 在匠人询问太子要什么样式时,太子鲜见地犹豫了。 陈敏终明白她喜欢金银俗物,喜欢富贵热闹,虽然他一贯摒弃艳丽繁华的事物,但究竟是送给她的东西。 送给人的东西,不应该衡量她喜欢什么吗? 他差点便松口,唤匠人以黄金装饰。 后来又想,鹤骨非凡俗之物,增添黄金未免落了下乘,败了仙意。 再者,他为什么要想着讨好她呢? 昭王倒是乐得讨好她,在玉笛的内壁雕刻了金线勾勒的青山图,费心费时,博她高兴的意图太过明显。 陈敏终自忖并不是一个迁就宠溺女人的人,他也不愿让裴迎觉得自己是在讨好她,显得他有多么盼她一个笑脸似的。 陈敏终淡淡吩咐道:“我看这样天然素雅的便很好,不需过度装饰,就将四时江山景雕刻上去吧。” 他想了一想,又一顿:“让我自己来吧。”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