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香雾,衣襟下绣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雀,粉白芍药在底下次第拥护。 芍药刺绣在她胸前越发娇盛,迫近眼里。 陈敏终的目光移开,喉头微微一动。 他想,裴氏淡妆浓抹总相宜,他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子。 裴迎的双臂娇懒地揽住了他的脖颈,他被这团香雾越发逼迫了,身子僵硬,不自觉往后倾。 裴氏像缠人的小蛇,又软又黏人,一不留神便绕上来。 “不行。”他哑声说。 陈敏终的手撑在了身后的绣垫,他冷着脸,一时心神摇曳下,甚至忘了呵斥她不成体统。 可是,她的手臂并不圈得紧,宽宽松松,只是假意搭在他脖颈,他可以轻易挣脱开,却没有挣脱。 裴迎瞧见他这副清冷自持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陈敏终低头,发觉她满面的笑意,少女的眼眸好奇又迷惑,紧紧盯着他。 “不行什么?” “殿下,您想到哪里去了。”她笑着问。 是他想多了吗? 陈敏终面色一青,不是他想多了,裴迎的目光依然大胆地望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窘迫。 裴迎不明白,殿下是欢喜还是不欢喜呢?他这样难堪的脸色,是因为恼怒她碰了他,还是恼怒她没有碰他。 殿下若是真觉得不行,推开自己不就是了,只是口头说说算什么。 难道……殿下的心底会有些期待吗,他表面贞洁烈男,谁知道心底下有没有暗自享受。 裴迎心底哼了一声。 她提了买地的事情,一抬头,殿下脸色冷凝住了。 “不行。”这回他斩钉截铁。 裴家想买地,背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她这样明晃晃地触他逆鳞,看来什么都不顾了,他绝不会答应。 她本就是这样蹬鼻子上脸的小女子。 “我记得你提起过,你想跟着去春猎,”他正经道,“这几日准备着吧。” 裴迎有些泄气,不过能跟着去春猎也好,她一直心心念念盼着这件事。 其实她不会骑射,但她天生喜欢热闹,她不想陈敏终丢下自己。 上回冬猎,她连只野兔都未打中,盛京贵女欢声笑语满载而归,而她空落落的,不过那天,她并非一无所获。 裴迎偷偷地望了一眼陈敏终。 天蒙蒙亮,佛堂阁楼,澄黄光线中灰尘粒子翻飞,唯有一袭黑袍雪肤格外清晰,赤着脚,脚踝、手腕上一圈红到发紫的淤痕,似乎是因长久禁锢导致。 少女衣襟上的青雀同样扑飞在他瞳仁底。 他低头,咬开了左手的白绷带,一圈圈散落,墨缎似的长发,下颌线利落,一头已经受困到躁郁的白狼,动作万般地不耐烦。 “眼下您还不能出去,陈敏终会杀了您。”隐匿在身后的暗卫开口。 当他站起身时,似乎早已干涸的身躯,重新涌入鲜活空气,瘦削下蕴藉不驯野性,他极少有这样杀气蓬勃的时候。 这副往日总是亲切温和一笑的面庞,俯身接受子民爱戴的身躯,在灿灿辉阳下无法直视,行事标致得令人自相形惭,现在一派卸去伪装后的轻易,恶感由长眉一压顿生。 他抬头,笑得漫不经心:“见一见我的太子妃,有什么不可以?” 第20章 别弄我 清早,阿柿从后头捧过衣裳,对裴迎说道:“殿下对娘娘是上心的,方才那边还给娘娘送来了春猎穿的新衣裳,说是骑马的时候穿。” 红木托盘上,一叠方方整整的圆领红袍窄直袖衣衫,用的真丝花罗的面料,四经绞织,这种衣裳比大家闺秀还娇贵,若是在马上穿,恐怕一次下来便坏了。 可是面料微亮又透气,被风拂起时,在马背上一定飒爽极了。 陈敏终替她选衣裳的时候,想到她那日身上未着过多饰物,瞧着很清爽。 裴迎望了衣裳一眼。 “我不穿。” 她不喜欢这种从简大方的男子式样,不知道殿下心里怎么想的。 两个人的喜好不同,不能强求。 孔雀扇移开,太仆在前头牵引宫廷车马,随行驾士、匠人、官员数百人,后头手持兵器的骑兵卫队浩荡齐整,禁军守护核心仪仗,羽幡彩旌,御马华盖掺杂其中。 太子的马车先于仪仗队三日出了城,去行宫里安置事宜,裴迎同他一起。 路上颠簸,裴迎是个极少出门的,不过半日便吃不消了,太子妃的马车又不敢半路停留,她只好咬牙忍着,到夜里,唇色发白,胸闷气短,有些昏昏欲吐。 马车蓦然停下,她一抬头,车帘撩开,月色清凉如水,裴迎没想到太子会过来,微微一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