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同父亲最亲近的时候了。 可眉瑾的父亲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块灵牌上的名字,没有人再能安慰她,同她分担这一份完全相同的痛苦了。 晏既说了这些话,终于听见了眉瑾的哭声。太多的悲伤积攒在心中,今日原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眉瑾凝望着她父亲的牌位,晏既也同样望着那一块,望着那上面的名字。 晏、冯两家的关系,原本就是很好的。 眉瑾一家搬来长安的时候晚,可是眉瑾的父亲从前在长安的时候,他是遇见过的。 眉瑾的父亲冯延身材高大,比他的父亲,比他视如父亲的梁帝都要更高大。 他记得有一年上元灯会,父亲带着他们出门看灯,一只手牵了晏晰之,一只手抱着晏暾之,没有空间可以留给他。 他小时候真的很傻,看见这样的情形,也不过是觉得心里有点难过,侍从买了漂亮的花灯给他玩,他一下子就忘记了这种不快。 他以为他也不是那么需要父亲的爱意的,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人在用心地爱他,他能感觉得到。 后来他们在街市上遇见了冯家父子,冯延原本在耐心地指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的冯逾看鳌山灯上不同的纹样。 看见了他,看见了他父亲牵着另外两个儿子的情形,很快在说笑之间将他放在了肩上,带着他走完了一整条朱雀大街。 他坐在冯延肩上,好似随意伸出手,便可以触碰到悬挂于高楼之上的那些华灯。 再低下头,看着跟在父亲身边的晏晰之与晏暾之,对上他们羡慕的眼神,便觉得什么不平也没有了。 “父亲”这两个字所承载的爱意,那一夜他在另一个男人肩上感受到了。 所以他果然是可以不需要晏徊的。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又有千门立马,可堪望金坡残雪。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上元节,从此以后,上元节也就是他最喜爱的节日。 彩胜华灯仍似在眼前,故人已然千古。 晏既重又拜了三拜,为了那个年轻时的冯延。 也为了看着自己的父亲背起了其他的孩子,却并没有一点嫉妒之心,仍然在好心地同他解释花灯上典故的冯逾。 其实他从那个时候便已经能看出来,冯逾长大以后会是个书呆子一流的人物了。 若不是书呆子,又怎会以为以他一己之身,可以证明家族清白,而从城楼之上毅然而然地跃下呢? 那一夜冯逾大约觉得自己解释的很好,可听在他这样只知道玩耍的小魔星耳中,不过是嫌他聒噪。 那时候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个总是在掉书袋,一点也不像是将门人家出身的书呆子,就会是他将来的姐夫了。 他让阿姐过的很幸福,远比她仅仅作为一个公主,困于皇城之中的时候要幸福。 而那时又怎能想到,繁华朝起,暮已不存。 他们的人生也不过如采采荣木一般,贞脆由人,祸福无门。 再多的话语都无法宽慰到什么,不过如同在伤口上轻轻吹一口气。 疼痛会因这一阵风短暂消失,却不会令人永远忘记。 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偏安于薛郡,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眉瑾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哭出声来。她经历过了更多的战斗,她已经比从前更坚强。 “将军。”她回过了头来,这一次连颤抖都没有。 眉瑾甚至勉强同晏既笑了笑,“承平十二年时候,我在将军家中居住了四年。” 整整四年,每一个日夜,她都在为她心中的仇恨感到无能为力,梦里也想回到这里来。 “今日将军来到颍川,来到了冯家,该是我来好好款待您了。” 晏既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她总是如男子一般束着发的,不似女子麻烦,总怕弄掉了钗环。 最开始的时候在长安,有时候遇见,他私底下这样做,她总是不服气的。 觉得他狂妄自大,又不守男女之间的礼仪,是个十分讨厌的人。 后来她到了太原,他在晏府门前等着她。 看着她下了马车,什么也没说,对她做的第一个动作,也就是这样。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