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乱世之中,他们曾经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尽管并不相爱。但今生她有自己的家人了。 她很快就会忘了他的。她应该忘了他,忘记自己今生所做过的错误的选择。 “阿若。”他不再望着晏淳,而是望着那个他前后两生所执念之人。 “阿若。”他又唤了她一声,他害怕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刻,她的注意力仍任不在他的身上。 “裴灵献。”观若面对着裴俶的时候,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平静。 他再不是河东密林之中那个满是鲜血,却无畏无惧的少年了,他早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是在人与人的“密林”之中厮杀过的将军。 她愿意承认他是一个将军,至少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他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能与晏既匹敌。 裴俶笑起来,即便满脸鲜血,也掩饰不住他俊朗如玉的容颜。他不再苍白了,“阿若,你过的好么?” 他从前不愿意问她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就有答案,他只相信自己的答案。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观若觉得自己回答他这样的问题,是十分不适的。 乌云并不能遮住她远眺的目光,江州地动,她看见成千上万的南虞士兵朝着江州城门奔赴而来。 “明之!” 晏既没有动,他原本就已经做好的迎战的准备。他身后晏氏的士兵无声地列阵,准备迎击强敌。 裴俶笑了笑,在那一瞬间里,他又变成了当年河东裴府之中,月夜下孤独的,如同妖邪的少年。 南虞主将带领着士兵,一路奔驰而来,始终笼罩在黄沙之中,看不清模样。 一直到城楼之下几十丈之外停下来,许久之后,观若才终于看清了,南虞主将不是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伏珺。 是他们的朋友,是他们的家人。 他们用这种方式,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是伏珺不想让此刻的战争,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 “明之,终于又重逢了。” 他们之间间隔了裴俶,间隔着两个国家,同彼此对话着,“琢石,玉楼琼勾开了。” 这些年来花开花谢,再相逢之时,却已然是今日这般难堪,令彼此都难以面对的场景。 “为什么。” 晏既的声音尽量平稳,心却已经碎如齑粉,随风化入了他们从前的好时光里。 伏珺苦笑起来,“没有为什么。只是每一个人都应当有立场,应对去做她觉得自己应当去做的事。” 她也抬起头来,望向了城楼之上,她同观若对视过,很快移开了目光。 “明之,恭喜你和阿若,新做了父母。” 晏既的情绪渐渐激烈了起来,“这些话都可以留着以后再说!我要知道为什么!” 伏珺摇了摇头,茫然而无助。她很快低头苦笑起来,口中喃喃自语,“没有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裴俶回过身去望着她,无所畏惧地笑起来,下一刻她重新抬起了头,迎着裴俶的目光,朝着晏既的方向挽起了弓。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晏既身上。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