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因此三魂六魄尽失,无法再入轮回转世为人。仅剩下一魄,勉强叫南广和一点点收集齐了,如同幼时提着纱布兜儿去草木间粘萤火虫似的,兜着这几百个残碎的故人回来。 南广和傀儡术不精,历经周折,却只能让他们依附于黄表纸,亦或桃木偶。然后再提笔替他们仔细画下眉目五官,一支画笔,玲珑勾勒如尘旧梦。 这些傀儡偶人们除了表情滞涩、语气神态稍有出入外,倒也乖顺。行走坐立间,偶尔还会流淌着昔日凡尘深宫的衣香鬓影。 脚下的楼梯到了尽头。 石室内八扇门,南广和闭着眼都知晓此刻崖涘在何处。他微蹙眉,左手拇指与中指结印,默念了一句咒语,艮卦门后便缓慢现出了一个冰雪世界。 一室深雪。仿若九年前大隋亡国那夜的暴雪,都叫这门后的小世界储存了。皑皑白雪深至他腰间,拔足前行一步,高冠便叫白雪淹没。南广和凝眸,伸手接住一片六棱雪花,叹了一口气。 此方幻化出的小世界,于冰天雪地下,埋着一个面如银月皎然晶莹的玉人儿。虽无倾城颜色,却眉目高远,犹如一幅水墨山水画,叫人见了便再难忘却。 那人静静闭目盘膝坐在雪地中,全身几乎都叫雪埋了,只露出鼻梁以上的部分。虽然未睁开眼,却莫名令人觉得他气息宁静,隐隐散发出馥郁的优昙花香。 有碧青色冰雪一般剔透的火焰,莹莹围绕于那人周身。又犹如那碧青色火焰可化作流水,与那人体内正在塑造成型的冰灵根元婴玩的正欢。一丝一缕碧青色火焰,于虚空中蜿蜒如枝叶,缠绕于南广和指尖。 国师,呵,南广和嗤了一声,垂目冷眼瞧着盘膝深埋于白雪下的崖涘,淡然道:你既知我来了,为何不睁眼? 崖涘仍静静闭目盘膝坐着,半分回应也没。 南广和弯腰,低头凑到崖涘耳边,满含恶意地轻语了一声。叶慕辰来了!崖涘,你再不醒来,孤便要去见他了。 崖涘仍不声不响,毫无波澜。仿若一尊玉雕成的人儿。 既如此,紫昙帝君呵南广和悠悠然抬起身子,掸了掸宽广如流云的袖子,轻笑一声。帝君,万年前,你既能决意修了无情道,九年前又为何执意燃神魂为火,唤醒吾之凤凰真身? 崖涘,你又为何起心魔? 那人仍不闻不动,不因过去世牵念,不纠葛于未来生。一如既往,一如过去与之相伴饮酒的数十万年。 此际不是天宫内的紫昙华林,那人却依然是那修习无情道的至尊,天道下第一人,执掌天地法则,不可撼动。 南广和凝眸望了那人许久,许久。最后终于绝了望,万千念头交汇织在一处,如同轻轻哼唱了一曲如梦令。 曲终,人散。梦亦冷。 南广和拂袖,且笑且后退,口中仍不断轻声笑道: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红尘桃李花。帝君,你的心思,吾从来不懂,亦从此不想再懂得。 只记得昔日帝君汝曾许吾,崖壁磊落,苦海有边。汝曾言道,你我既为挚友,便当永为结好,共伴此方天地日升月落,共数星辰流转但是最终呵,帝君你却许了吾一场长达万年的磋磨,缚仙索之恨、千年囚禁之苦呵呵,如今你想赎罪?凭什么?! 南广和且笑且叹息,面朝着那个不言不语的人倒退至门口,一脚踏在门槛上,冷笑连连。 紫昙帝君,昔日汝所赐的恩德,吾不敢一日或忘!如今你追下界来,十年大隋深宫教养师恩、法身重塑之德,吾记着!可昔年于上界天宫,汝带领数万天兵,将吾关押至炼狱锁链穿心之苦,吾亦记着!今儿个吾以吾身起誓,吾,凤凰儿,若不踏破虚空将汝与汝之一众上仙拉下三十三天外,吾誓不归天宫! 深重的雪花中,崖涘睫毛微颤了一下,随即又默然垂落。像是默认了此刻已然尽数恢复天界记忆的南广和的所有指责,一字都不曾驳回。 好好好!南广和一眼觑见那人眉目微动,知晓他分明听入耳中,心中埋藏了上万年的郁火越发滔天。 他咬牙切齿地恨道:紫昙,此生你带吾入道,为吾之师,吾不能亲手弑师。但他日飞升之后,便是你我刀兵相见之际!待那时,你且唤来你的天兵天将,看此次究竟是尔等无情道者胜,还是吾辈极情道众生浩浩荡荡杀入三十三天! 脚步声深埋于雪中,每一步,皆含有万千亡魂呼号之声。 他南广和,三十三天外凤帝,身上背负了千万众子民的血与泪。他的族民,他的臣属,于那一场绵延万年的道争中死伤相藉,再也无法尽数归来了! 南广和笑的漫然,丹凤眼中却寥落有泪光。 数十万年繁华落尽,诸事皆散尽,化作娑婆沙华零落花瓣,逐这世间流水一道消逝于三途河畔。终化作,一地枯黄。 待南广和去的远了,石门轰然落下,崖涘仍不曾睁开眼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