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喝点。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么小的年纪,受苦了。 周念端着汤的手微颤了一下,却没有言声,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将一碗鱼汤喝了个干净。 第二日。 周念睁开眼时,老人已经醒了,坐在她的身侧,眯眼缝着些什么。 见周念起了,老太抬手揉了揉眼,问道:不再多睡一会儿? 周念摇了摇头,将自己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穿好,对着老人说道:谢谢您救我,但我得走了。 老太太闻言,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坐起身来,外面冰天雪地的,你去哪儿啊? 周念没有言声,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见状,将手中的布递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哪也不去,就在奶奶这儿安心住下。这块布啊,是去年生辰时我儿买的,我年纪大了,就不浪费了,刚好用来给你做身新衣服。你走了,这衣服给谁穿啊? 周念的目光落在老人手中的布料上,蓝纹的土花布。明明不是她这个年纪穿的,但她却觉得,若是老人做出来的衣服,一定很漂亮。 但 周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太气呼呼地将手中的布料放下,再不理她。只是起身打了热水让她洗漱,然后给她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穿上,带她去了正屋。 周家的人都在,正准备吃饭。 周念很自觉地没有上桌,只拿了一个馒头站在一旁慢慢地吃着。老太太几次想让她坐下,都被周念沉默着拒绝。 周氏在一旁看着她,脸色总算没有那么难看。 因着老太太的阻拦,直到她穿上老太太亲手为她做的冬衣,也没有走成。 周念知道老人的艰难,因此十分有眼色。不仅努力降低存在感,还主动帮着周氏洗衣做饭,周氏的骂骂咧咧这才消停了几天。 这日,她正在厨房烧火,隐约听见周氏和老太太说:这丫头还挺不错的,吃得少还有眼色。 老太太立刻接道:是呀,这孩子讨人喜欢得紧。 周氏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算计,娘,你想让她留下也不是不行,但也不能白吃白住不是。不如就留下来给钊儿当童养媳,咱家的条件本来娶媳妇就难,这下不是一举两得了。 周氏信心满满地说着这个提议,本以为老太太肯定会满口答应,谁知老太太却没有接她的话。 只是说:丫头还小,再大些,问问丫头的意思。 周氏一听,只觉得火往头顶升。 她的意思?她还能有个什么意思?你看她一副丧气模样,我给她吃给她住白养着她,将来还让她嫁给钊儿,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她能有什么意思?我呸,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您还真给当成宝了,你问她的意思?我还要问问钊儿的意思呢,要不是家里穷,她哪掉配得上我儿。 老太太的声音在周氏一连串的诘问中渐渐息了下去。 许久,她才听见一句压得极低的声音,我还是问问吧。 周氏冷哼一声,没再说话,起身回了房,把门摔得震天响。 晚上,周念和老太太照例睡在一个被窝。 老太太将她的脚放在肚皮上,一边暖着,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周念见老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默默地挪近,靠在她的肩膀上,奶奶,您有话要说吗?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来,问她,丫头,你愿意留在我们家吗? 周念与她又靠得近了些,抬手抱住了她,愿意。 老太太顿了顿,你喜欢我们钊儿吗? 周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头埋在老人的颈窝,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年的身影。 周念去给他送过几次饭。昏暗的油灯下,他的身影薄得像一张纸,斜斜地映在墙上。面色苍白,眼底印着淡淡的青,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整个人就像被困在画中的邪魅山精。 周念将碗递给他,他便伸出薄而修长的手接过,唇角淡淡勾起,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声音像浸着细碎的冰,谢谢你。 不喜欢吗?老人的声音传来,将她拉出回忆。 周念眨了眨眼,眸子活泛了起来,回道:喜欢。 老人听到答案后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开心,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好,那就好,丫头。 周念就这样留在了周家。 之后的岁月突然快了起来。 周念一点点长大,身上的衣服依旧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人也渐渐长开,小小年纪,容貌便已经出落得不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