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镇上酒家无数, 一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凡熟客花大价钱点的人,那是断然不可退回的,传出去便等同是砸人家招牌, 平白毁一桩交情, 自己也落得一个不厚道的坏名声。 反正不管怎么说, 这位当红的骑舟公子,今晚怕是撵不回去了。 欧璜想了又想, 最后无可奈何, 只吩咐他道:咱家公子心情不佳。你想点办法, 开导开导他 说完一个脚底抹油, 看也不敢看段青泥, 转身领着一众小弟们跑了。 不过片刻,整个偌大雅间里,便只剩了骑舟、段青泥、玉宿三个人气氛已经冷凝到了极点。 瞧他们这样子, 怎么都不像是包场子喝花酒的,说是阖家宴上夫妻吵架还差不多。 骑舟到底是个聪明人。 瞥见玉宿的第一时间, 便感受到他周身传来的凌冽寒意。一般像这样的人,最不好惹, 贸然出击怕是小命不保。 于是他只笑了笑,保持一段距离, 隔空对段青泥道:我看两位公子,似乎兴致不高。不如我们热一热身, 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玩什么游戏?段青泥裹紧衣裳,紧张道, 先说好,我体力不太行。 骑舟便看向了玉宿。 段青泥又拉过玉宿道:他更不行,菜得要命。 玉宿:? 公子说什么呢?你想的那种游戏, 小奴也要加钱才行。 骑舟嗤的一笑,继而伸手入袖中,取出三枚小巧的骰子,置于酒桌间,又拿一只干净的碗盖住,道:咱们不干别的,就来几盘猜单双。 嚯,原来欧璜一掷千金,排三天长队点来的头牌公子。段青泥失笑道,就陪客人摇一晚上骰子? 公子别急啊。 骑舟笑盈盈道:猜输的人,罚一杯酒,还得讲一段自己的故事。 段青泥的笑容顿住了。他偏着头,余光瞄到了玉宿的身上。 而玉宿也敛了神色,一言不发与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互看着,谁也不说话。还是骑舟掐着嗓子道:段公子要不,你先来吧? 我来就我来! 段青泥一挽袖子,斗志昂扬道:老子手气好着,从来就没输过。 说罢,大巴掌摁上那碗。一摇,一转,吼一声:单! 结果揭开来 是他娘的双。 段青泥: 骑舟微微一笑,起身为他斟酒。 玉宿刚要伸手拦,却被段青泥抢先了去。骤一仰头,整杯烈酒入喉,如火灼一般,眼睛立马红了一圈。 不就是故事吗,讲! 段青泥朝后一仰,靠软椅上,重重缓一口气。 许久方道:从前有一条鱼,它本来待在水里,一辈子安安稳稳。可有一天,突然刮一阵大风,把它送到了岸上。 等等,不是说自己吗?骑舟忍不住道,怎么讲起鱼上岸了? 说一半时,陡然噤声。玉宿冰冷的目光投了过来,骑舟便识相捂了嘴巴。 那条鱼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在岸上也能混得跟水里一样。段青泥说着,又抿一口酒,低低笑了起来。 骑舟也笑道:怎么可能呢?鱼若没有了水,是随时会死的啊 是啊,一条快死的鱼。想回也回不去,想活也活不下来。段青泥转过脸,正对玉宿幽黑的眼睛,一字字道,身边等着他的,不是砧板就是屠刀。 玉宿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段青泥便继续道:他也不敢和别人说,其实自己很害怕、怕得要死。因为在岸上就是这样,无故摆出脆弱的一面,很快会被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玉宿神情微动,彼时仰起脸,默然望向了窗外的夜色。 那真是一条悲伤的鱼啊骑舟喃喃地说。 岸上也有别的水。 这个时候,玉宿突然开了口:它为什么不肯换个地方? 说换就换,哪儿那么容易?段青泥反问道,怎么,你家开鱼塘的啊? 玉宿移开目光,又沉默了。 再来,我今天非赢不可!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