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俗务所扰。 斯人如玉,不该蒙瑕。 石星兰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间郁浊都排遣出去。 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窗外吹进一阵小风,寒气从她身上卷过。石星兰打了个寒噤,站起来自行点起一盆银丝火炭,又将门窗尽数关紧。 在火炭的哔剥声中,书房迅速暖和起来。这种炭燃烧比较完全,即使闭着门窗,里面的人也不容易中毒。 石星兰围在盆边烤火,等双手变得暖热,才从床后的灰壁上抠出一块墙砖,把手伸进窟窿里,摸出来一个狭长的盒子。 盒子上面,嵌着六面铜符。 一般符箓都以上好黄纸制成,但这个盒子不同。每块铜符都打磨得比纸还薄,上面镌着阴文,个个都是天书一般的符咒,至少石星兰看不懂。 盒子入手冰凉。打开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书房的气温至少下降了十度。若非石星兰提前烧炭预暖,这屋子就跟冰窖没什么两样了。 盒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支毛笔。 这毛笔乍看之下也没甚特殊之处,笔管乌黑无光,毫锋极细,不知什么材质制成。可是笔管顶端却刻着几个叠在一起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俊有丑;有的面带微笑、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横眉怒目、有的愁眉苦脸,俱是惟妙惟肖,如果放大了看,就仿佛活人一般。 从前石星兰见到这雕刻的第一眼,脑海里就蹦出了四个字: 众生百态。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终于伸手拈起这支毛笔,轻轻将它握住! 而后,她在铺好的纸上写下了“靖国女王”这四个字,而后是一串生辰八字。 没有蘸墨,然而字从笔尖流淌而出,是血一般鲜红的颜色! 石星兰喃喃道:“我要知道靖国女王的生平,事无巨细,不可遗漏。” 她身边明明是空无一人,然而话音刚落,空气中就忽然响起细细切切的怪声,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快语,男女老少的嗓音都有,但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屋中温度进一步下降,原本燃得正旺的火盆子一下失去热气,甚至火焰都变成了诡异的惨白色! 几息之后,火焰居然具现出一张又一张人脸,但它到底还在跳动,因为人脸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别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似在说话。 屋里家具表面渐渐凝出白霜,霜花儿向着屋子各个角落延伸,很快就将窗缝和门缝都冻住了。 这时,就算有人趴在外头窃听,也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石星兰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正在奋笔疾书。 她的姿势有些怪异,不似寻常人那样伏案,反而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神情冷漠得近乎麻木。 如果燕三郎在这里,大概会用一个词来形容她: 傀儡。 别人写字,都是意在笔先。她正相反,这会儿笔行如龙,倒好像是这支毛笔主导一切,她只不过是个握笔人。 笔下的字迹,也跟她平时的字迹完全不同,每一个都是最规整的模样,就算拿尺子来量,都量不出一点偏颇。 结了冰的屋子、麻木的女先生,工整的字迹、血一般的颜色…… 这诡异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石星兰写满七大张纸,耳边的絮絮低语突然消失。 也就在那个瞬间,笔停了,一个字也没有多写。 屋里的寒气飞快褪却,门窗和家具上的霜花儿消失了,连炭盆子里的火焰都恢复了明黄色,热情跳动。 石星兰原本呆滞的眼珠动了动,小嘴一张,一缕鲜血溢出来,沿着下颌滴落胸前。 血的颜色很淡,像是稀释过好几次。 这口血吐出来,她眼里才恢复一点神采,而后大口大口吸气,像是先前一直都在屏息,缺氧太久。 这时石星兰面如败革,唇色发白,印堂反而发黑。她伸手在桌边按了几下,竟然不能借力站起。 她的精、气、神都不见了,便是这样动也不动坐着,都有一种深深的倦怠,恨不得一闭眼从此长睡不醒。 行就将木的老人,大概也是这样的感受吧?石星兰自嘲,抖着手收起纸页,又将毛笔放回盒子里,重新封好。 做完这个动作,她再也坚持不住,一下昏了过去。 …… 次日,燕三郎却没去成塾堂,因为女先生病了。 天不亮,千岁就听见石家里传来胖嫂的尖叫声。 不久,白胡子大夫揉着惺忪的睡眼,提着药箱子匆匆赶进石家。又过了不到一刻钟,胖嫂攥着方子奔去药房抓药。 。 第85章 代价 整个石家一片人仰马翻。到天色大亮,来上学的孩子们才接到消息: 女先生突发急病,塾课暂停。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