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要的吗?” 她满脸泪水点头又摇头。 她亲眼看着舅舅的声息弱了下去,她把头靠近舅舅蠕动的唇边,听到舅舅说:“.....这次,我.....也要去了.....你.....肯不肯.....” 那个“你”是谁?肯不肯什么?舅舅没有再说,他说:“去.....给取.....一枝.....海棠.....”,舅舅看着她,好像看着另一个人,他枯干的眼里是她都没有见过的笑意。 谢嘉仪起身去取海棠花,跑到一半不放心还回头往后看,舅舅的目光依然在看着她,目光灼灼。她想,来得及,还来得及。 于是她立即转身往外跑。 这是舅舅在那个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留给她的最后一眼。当她抱着海棠进来的时候,听到喜公公悲切的声音:“陛下——驾崩!” 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后,德妃于众人中,站起身。一向对她温柔和善的德妃,看她的目光说不出的怪异,可她只顾着伤心,甚至没多想。后来想到太后什么时候改变了对她的态度,谢嘉仪想到了陛下崩逝那天德妃的那个眼神。 她慢慢意识到,原来从陛下去的那天,德妃就变了脸。 她的世界就已经在酝酿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次,这次她让皇帝舅舅少操心,皇帝舅舅一定可以活过永泰十三年的春天,看到永泰十四年的海棠花开。 她捂着耳朵,不肯听嬷嬷的言外之意。这次,她一直在努力,她一定可以。 陈嬷嬷伸手把谢嘉仪的手从耳边挪开,“郡主要听,要考虑!”前朝被太后逼迫的公主都有,更不要说郡主了。她的主子不着急,她着急,她必须让小主子在陛下还能为她做主的时候把郡马定下来,把家成了。 “万一陛下.....郡主你得有自己的家人。”陈嬷嬷不容谢嘉仪逃避,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道。 “我有嬷嬷,有采月采星,有如意步步.....”谢嘉仪呆呆回着,脑子木木的。家人,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她怎么留都留不住。就不能有一个人,一直陪着她吗,不要离开。如果可以期望的再多一点,可以让她死在前面。 她不想当被留下的那一个。 从来都不想。 谢嘉仪按着厚厚的册子,垂头去看,“啪嗒”一滴泪打在册子上,晕染出一片深蓝。里面装着的人,都想娶她这个坤仪郡主,可是又有哪一个真的是想娶她这个人呢..... 他们为了他们的前程,为了他们的父母族人,甚至可能为了他们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心头好,纷纷朝着郡主府伸出橄榄枝.....可是他们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谢嘉仪是什么样子,甚至转头酒后就可能跟密友,或者跟自己心爱的通房丫头,说那个坤仪郡主啊,不让人讨妾,着实悍妒得很,到底是被陛下宠坏了,什么想法都敢有,什么要求都敢提..... 可清醒的时候他们依然彬彬有礼,随时可以向陛下表示,自己多么“心仪郡主”.....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要面对变脸,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真相。即使是从小陪伴她长大,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太子殿下,也会突然给她一个让她几乎崩溃的真相。即使那时候,他还是说,“昭昭,你信我”“昭昭,我对你的心,你该知道”..... 可是,她不想要一个人的心。她要别人的真心做什么,烤了吃吗?她只想要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她,不会离开她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一双人。一点都不能错,一个都不能多。 属于她的,谁都不许碰。答应她的,就不能离开。 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从来都说得清清楚楚。可别人,总有那么多秘密和真相。 他们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救过他们命的姑娘,有也许就藏在手边的青梅竹马的表妹.....有太多的不得已。每个人的不得已都含着血泪,却是那样冷漠。 谢嘉仪眼睛里都是泪,为了不让嬷嬷看到,死死垂着头,一页页翻看着册子,其实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突然她“啪”一声合上了册子,抽出帕子擦掉眼泪,然后站起来就往外走。 “嬷嬷,你等着。”谢嘉仪留下这句话,披上如意拿来的披风,就朝着门外去了。 如意赶紧去备车,等谢嘉仪走出郡主府的时候,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她一言不发上了车,坐了一会儿,隔着帘子吐出三个字:“富安坊。”帘外站在车夫旁边的如意,一下子就明白了。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