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泉殿内的灵雾疯狂涌动起来,金色的雾气里染上了血色,竟有了一种走火入魔的趋势。 越衡心急如焚,在脑中快速思考着办法,如今昆仑君还未回山,他无法向主君求助,神女殿下…… 殿下就不更可能了,从越衡的观察来看,自晟云台后,他就在神女眼中看不到她对山主的情意了,也就只有山主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赤水和黑水水君呢?这个时候只能去找他们了。 越衡打定主意,转身正要离去,正当这时,虚空之中忽而响起一声空灵的铃铛音。 叮铃—— 缱绻铃音传入殷无觅耳中,将他从魔障中激醒,堪堪吊住了他的心神。 越衡余光扫见澧泉里的人抬起头来,眼中有了清醒的迹象。 他蓦地停步,又听铃音响起,耳尖动了动,视线循着铃音传来之处找去。从殷无觅挂在屏风上的衣袍下,看到了那一根垂挂铃铛的穗子。 越衡随侍殷无觅身旁多时,自然认得这条穗子,是神女殿下曾经亲手编织而成,穗子上挂着的铃铛名为相思铃,铃铛里面是没有铃舌的,只能以彼此相思催动铃音。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殿下对山主并非真的薄情无义? 殷无觅陷入魔障的神思在相思铃音下清醒过来,重新盘膝坐在莲台上,结印守住心脉,逸散在水里的血色随着灵雾涌动,渐渐被收敛回他体内。 …… 外面夜色深浓,沈丹熹遣退了所有宫娥,只有曲雾固执地守在她的寝殿门外。 清亮的月华穿透镶嵌在屋顶的明珠,洒落下来,为满室披上一层朦脓银霜。 殿内卧具,屏风,软榻,多宝阁,满室的摆置,垂挂的帷幔,全都被撤换一新,按照沈丹熹从前的习惯重新布置过。 但沈丹熹躺在这一间从小居住的殿宇中,依然无法安睡。她在九幽睡得太久,到了夜间也难以入眠,整宿整宿地睁眼到天亮。 反正睡不着,沈丹熹索性便也不怎么睡了,她取出雀灯摆在床头的几案上,榻上铺开的皆是术法卷轴,重温以前修习过的术法,时不时加以改动。 无数细小的铭文在雀火光芒中跳跃,像一只只盘旋的萤火虫,在她指尖下结成不同的灵印法阵。 直到神识感觉疲惫,再难以集中精神,受她控制的铭文也开始模糊之后,沈丹熹才挥袖收回所有铭文,抬手揉了揉额角。 深夜寂寂,雕窗外忽而传来两声“笃笃”的轻响,一只小雀从窗上雕花空隙里挤进来,扑腾翅膀拱开殿内垂挂的轻纱,飞来床榻边。 “你不睡觉,跑来我这里做什么?”沈丹熹转眸朝它睨去一眼,屈指一弹,将圆滚滚的小山雀弹得仰倒进软枕上。 山雀细短的脚努力从蓬松的肚子下伸出来,露出绑在脚上的小布条。 “嗯?”沈丹熹解下布条,捻开来看,上面密密地写着许多字。 ——殿下睡不着么?需要有人陪你夜聊么?小可不才,愿意毛遂自荐。 ——殿下手臂上的伤是不是还没有长好?前夜我见你挠了好几次手肘,今天白天我便去找了昆仑医官,配置了一些止痒祛疤的药膏,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拿给殿下。 ——殿下既还没睡,不如,我现在拿来给你? ——殿下若是允准的话,便敲一敲雀灯,雀火摇晃,我便知道了。 沈丹熹就着雀火光芒,费力地将布条上的蝇头小字读完,蹙眉按了按手臂,手臂上的伤其实已经大好,只是新生的肌肤太过娇嫩,与衣袖摩擦到会一些不适罢了。 昆仑的神女不缺灵药,生肌止痒祛疤的药,熹微宫中应有尽有,并不需要他这么一个外人来献殷勤。 沈丹熹将布条扔入火中,看着它被雀火舔舐干净,烧化成灰。静坐片刻后,她还是伸手敲了一下雀灯外的琉璃灯罩,灯内的火苗猛然一亮,雀跃地跳动起来,宛如一只展翅的小鸟。 山雀歪着头看了看火苗,又看看沈丹熹,在她枕头上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蜷缩成一个小毛球,闭上眼睛睡觉了。 床榻的主人却站起身,赤脚踩上地上绵软的绒毯,从衣柜取出一件窄袖束腰的劲装裹到身上。 不多时,殿外传来曲雾的话音,口气里满是戒备和敌意,“羽山少主,现在夜深,神女也已经睡下,你来做什么?” 漆饮光温声道:“我来这里前,已求得殿下允准,劳烦大人进去禀报一声。” 曲雾单手压在配剑上,静默地站在原地,满怀戒备地上下审视他许久,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准备推门进内通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