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令朱允炆的心再次猛地一缩。 这么快,这么快就要攻进王府了么……这么久以来,他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给这冰雪之城筑起的防御,就那么的垮了么…… 呼吸急促起来,急得仿佛随时会停止。他感觉到红老板冰冷的手划过他的额头,那是他全身唯一所能感觉到的东西。 然后听见红老板在他耳边轻声道:“若王爷真有此意,那也未必是不可行的。” 朱允炆猛地看向他。 如果这是临终前的安慰,那这男人安慰的伎俩实在是有些可笑。可行?事已至此,以娼妓之身,竟然对他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他朱允炆已经到了需要靠别人胡闹的话来怜悯宽慰的地步了么…… 一口血再次从嘴里喷了出来,朱允炆发觉自己已经捕捉不到呼吸的感觉。或许大限已经到了,他想,然后干脆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俯身望着自己的美丽男人。 却再次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句:“今日虬龙过境,王爷可听见窗外那风声和雷声了么。” 这么一说,朱允炆微微睁开了眼,因为他确实听见了窗外的风声,之前,他还以为是军队攻进来的喧嚣声。 很大很大的风,一阵接着一阵,伴着天边隐隐滚动的雷声。 这不能不让朱允炆感到惊讶的。冰雪连天的北陵城什么时候会响雷了呢,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怎么可能…… 耳边再次响起红老板的话音,低低的,仿佛某种不动声色的诱惑,“如果王爷真有此意,今日是王爷千年难得一遇的契机。” 什么契机?朱允炆想问,但是问不出来,只用力张着嘴,可是嘴里吸不进一点空气。 “王爷,”忽然低**,红老板将自己的嘴覆盖到了他的嘴上,那瞬间一丝清甜的,却又似乎透着股微腥的气体从这男人嘴里流进了朱允炆的咽喉,直达肺部。 于是一声咳嗽,朱允炆几乎气绝的肺部从他胸腔里发出一点苏醒过来的声音。“你……你在说些什么……红老板……”于是他终于说出了话来,在红老板将嘴移开之后。 红老板微笑着看着他,扬起的嘴角边印着他的血:“虬龙过境,只要王爷愿意,这万里江山可以在旦夕间从当今天子手里化为灰烬。只要王爷愿意。” 朱允炆呆呆望着他。忽然觉得,这张看了好些年的脸,美丽得像女人般妩媚的脸,今天看起来有些陌生的妖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喃喃道。 红老板再次笑了笑,低头,从怀里抽出卷锦帛,“只要王爷愿意。朱笔御批,则王爷想看到什么,便能如愿以偿。” 说着,他将那卷锦帛在朱允炆面前缓缓打开,而朱允炆的目光随着那卷锦帛的全部展现,微微散了散,继而收缩了起来:“先皇的遗诏……你……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没有回答,红老板嫣然一笑。然后朝帛的最下方轻轻一指:“只要王爷愿意。” 朱允炆一动不动看着那卷帛。 黄绸镶的边,盘龙绣的面。 早有传闻先皇立此遗诏,但一直到落葬,始终没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它是整个大明王朝的秘密,因为它牵扯着龙脉风水,以及整个国家不为人知的东西。 却怎么会落在一个靠妓院为生的男人的手里? 可是那字迹,那大印,却完全不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门再次被敲响,伴着窗外凌厉的风声,震天般的响。“王爷!王爷!军队马上要到了!快随属下们走吧……” 突然风猛地推开窗户鱼贯而入。 门外的话音很快被这破窗而入的风声所掩盖,以致模糊到再听不见一点声音,那些令朱允炆心脏收缩的,惊惧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这风冷得让他很舒心。 若再大点就更好,连同这城池一起吹去,连同那些闯进了城池的军队…… 再次用力捶了下床,朱允炆道:“拿我的笔来……” 诏书是道赦令。 赦的是谁,朱允炆不清楚,似乎是个叫铘的男人。也不清楚为什么赦免一个人,会影响到整个朝代的风水,并且此人若以诏书拟定的时间来看,至少被囚禁了三十年,在大明王朝九道龙脉之一的苍衡境内。 朱允炆现在并不关心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已将失去一切,包括这条苟延残喘至今的命。因此,眼下无论红老板提出的这个建议有多么可笑,至少在几天前,他是断不会去理会的,而现在他只想放手一试,哪怕在外人眼里,这是多么可笑的行为。 所以在房门第三次被敲响的时候,朱允炆捏着红老板递来的笔,在那张已经微微泛出陈旧的土黄色的锦帛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再次失去了全部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