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若你再敢顶嘴,便如这栋屋子一般将你给收了,给本贝勒做偏房做上一辈子。 一时心乱如麻,朱珠坐在灯下用力揉着手中这只盒子。 一下又一下。 直到手指揉得隐隐发痛,忽听见窗外一阵低缓的琴音随着风飘了进来。 是她在宫里听碧落弹起过的那曲《凤求凰》。 原只觉得好听,此时听见,却突然间无法控制自己眼泪一下子从眼中滚落了出来。 于是迅速起身将窗关上,想将那缠绕人心的曲声隔绝在外,却哪里有什么用处。 它依旧抑抑扬扬地穿透窗门朝房内径自飘入,绕着她的身,她的耳,如一只细软的手,轻轻转动着,撩拨着…… 直至朱珠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股莫名怒气急奔到窗前将它用力一把推开。 再循声朝琴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琴声却戛然而止,而弹琴人则从远处那张石桌上站起身,遥遥望着她。 目光如水,发在月色下也如水。 轻轻在他身后随风微微飘荡着,如他所奏的琴音,柔软到近乎缠绵。 第260章 番外 画情十二 把香片捻碎了撒入炉中,再将盘中一只青色汝窑瓷杯扣正过来,用一方丝帕沿着杯口轻轻擦拭,直至滴水全无,他将它摆在盘中心,又拨了拨正,正对着当头的月亮,让它看来周身仿佛镀了层光,像块玉似的光洁。如此,便捻起数片茶叶往里撒了,随后抬头,朝着林子内那条细弯的小径笑了笑:“姑娘久站在那处,可是想找碧落说说话么?” 朱珠从树后低头走了出来:“原是想跟先生道个谢,谢先生救了我家兄长。但见先生专注在品茶,所以不想打搅。” 说着想转身离开,但见碧落用手将身旁凳子上的落叶拂了,朝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便默默走过去坐下。 “在客房寻见一把琴,见这里格外清净,所以忍不住搬至此间趁兴奏了一曲。是不是吵到姑娘了?” “没有,先生弹奏得好听。” “姑娘原是兵部尚书林少丘的女儿么?” 淡淡一句话,便突兀转了话头。朱珠不由怔了怔,随后讷讷道:“很早父母就去了,所以至今都已记不清父亲的名字和官职……” “那姑娘是否还记得你父母去世前的情形?”边说边提了一旁的水壶,将烧得沸滚的开水注入盘中央那只瓷杯内。 “那时年岁太小,一点都不记得了。” “咸丰八年,林大人因反对跟洋人签订《天津条约》,在朝廷直言进谏而被赐死。你娘得了消息后,因过于悲痛,便丢下年仅两岁的你悬梁自尽。” “是么……” 对于自己亲生爷娘的死,虽然朱珠或多或少曾从斯祁夫妇口中听得一些,但如碧落这样直截了当明说了全部的,却从未有过。因而朱珠不由自主用力捏了捏掌心中的帕子,随后问:“……先生为什么要同我说起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所谓天命,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凡事总有定数,无论他人怎样想,怎样看,切莫自己去因区区一个命格,便将一切尽数朝自个儿身上揽。” 说罢,将盘中杯子端起,轻轻放到朱珠面前。 杯中扑鼻一股茶香,循着冉冉热气升腾在朱珠面前,朱珠径自望着杯中晃动着的茶水,咬了咬下唇道:“先生倒是对林家和斯祁家的过往知之甚多,不知先生却都是从哪里知晓来的。” “当年英法联军攻陷大沽时,我凑巧有事逗留在京城,所以对林大人的家事有所耳闻。” “是么。”朱珠抬头朝他望了一眼。 见他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十六年前至多也就是个书孰中念书的少年,所谓有事逗留在京城,倒也不知会是什么样一种事。只是碍于生疏和礼节,尽管他如此直率,短短数语便道尽她的家事,她却也不便询问,只能低头继续朝着面前的杯子呆望着,过了片刻,转了话头问道:“先生,不知这是什么茶?” “它叫雨露秋霜。” “雨露秋霜……似乎从未听过有何种茶叶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