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方得空闲,便用水净了净手,走到朱珠边上坐下,一边替她斟上热茶,一边笑笑道:“怠慢了,还望姑娘见谅。不知今日斯祁大人同朱珠姑娘一同到访,所为何事?” “为请先生治疗我家兄长。” “治疗你家兄长?”碧落望着朱珠挑了挑眉:“依昨日去你兄长房中所看,他恢复得已是不错,只要每日继续按时服药,很快便能痊愈。怎突地又来找我治疗?” “先生不知,今早兄长身中蛊毒竟又再次发作,且来势凶猛,即便用了先生的药……也全然无济于事。”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恕碧落也爱莫能助了。” “先生曾说,见过此蛊毒,也有治它的法子。现今人命关天,哪怕仅存一丝期望,还请先生能随朱珠和阿玛一同回到府内,替我兄长诊治一下……” 话说完,朱珠抬头径自望向碧落,试图从他那双绿幽幽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来。 却只看到两抹细柔的流光,在他那双眼睛里静静闪烁而过,随后指了指她面前那杯茶,再度笑笑:“姑娘怎不饮茶。” “……因朱珠不想在碧落先生面前同自家阿玛一样,突兀醉茶。” 闻言噗的声笑,碧落侧头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他面前那道茶盅:“姑娘好坦率。” “所以朱珠也希望先生能坦率地告诉朱珠,是否愿同朱珠一起回府医治我家兄长?需知救人如救火,眼见这时间一分分过去,朱珠心中早是火烧火燎,却怎的还能有心思同先生一起在这里悠悠地喝茶谈话……” “姑娘,”手指在杯口弹出叮的声响,碧落打断了朱珠的话音,淡淡道,“如姑娘这般玲珑,因早已心知肚明,碧落这一生行走江湖,不单为行医,也是为谋生。既为谋生,便脱不了那‘利’字,当初本便是为了榜单上条条所指那些‘利’字而来,方替你家兄长诊治。现今,既碧落已亲口允诺放弃那‘利’字,如此,日后医或是不医,便全是在下的自由了,不是么?” “……先生……”听他这一番话,朱珠手脚不由一阵冰冷,下意识将帕子捏紧了,沉默片刻,缓缓道:“先生身为医者,自该明白医者父母心这一道理,若是实在无法救治倒也罢了,现今明明先生能治得,为何先生竟要因一个利字而袖手旁观,先生当真为了昨夜之事,便连行医之道都罔顾了么……” “碧落从未以医德高尚自喻,姑娘强人所难了。” “先生……”还想再说什么,抬头望见面前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眼眶一烫竟直直垂下一行泪来:“……先生救救我家兄长性命,朱珠必终生不忘先生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朱珠也……” “来世?”闻言,碧落微一蹙眉,继而忽又微微一笑,端起面前茶杯朝杯中浮叶轻轻吹了口气:“人这一世,过完便算,往往来日尚且难成定数,又岂争来世。况你来世做牛做马,亦与碧落何干?莫不成还要我去寻了来牵了来,管在身旁照看一辈子。” “先生……先生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姑娘既然如此坦率,碧落又怎样再同昨日那样惺惺作态。” 说罢放下茶杯朝朱珠哭红了的那双眼望了望,随后将茶盘中一方干净帕子递到她面前,便径自站了起来,朝她略略一揖:“姑娘且稍作休息,待提督大人醒来,碧落再送二位离开,现下有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要走,被朱珠伸手一把抓住:“先生等等!” 碧落微微一怔。回头望望她的手,再朝她脸上望了望,见状朱珠慌忙将手缩回,原是立即垂下了头,片刻却又突地站起,咬了咬下唇,迎向他视线道:“若非要朱珠嫁于先生方可请得先生为我兄长治疗,那朱珠便履行阿玛的承诺,嫁于先生便是了。” “当真?”碧落眉梢轻佻,一双眼似笑非笑。 “当真。只求先生立即去府中救我兄长。” “呵……姑娘,我且问你,你怎知你随口一句承诺,碧落便会轻易接受。” “我……” “婚姻大事本非儿戏,你家忽而应承,忽而反悔,忽而又许诺,这却是将旁人置于何地?” “先生……”再度用力咬了咬唇,朱珠被他这一番话问得几乎又要落下泪来。 本被逼得应允了婚事已是耗尽她通体的力量,此时再被如此一番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