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隔着门缝偷看自家主子调配那些药时,却见主子忽地停了手,随后对着那些药发起呆来。 一动不动呆了好一阵,好似痴了一般。就在兰儿为此惴惴不安之际,又见她突然失声痛哭。慌得兰儿立刻不顾一切闯进屋内,询问主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主子却怎样都不回答,只一味低头擦着眼泪,直到再没有泪水可以哭出来,她抬起头,望着兰儿,一字一句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兰儿,即便朱珠死了也全无用处。因为一颗心若是不在了,任是怎样都无济于事的,你说,可不就是这么一个理么,兰儿…… 那之后,兰儿亲眼看着自家主子将那些原本预备给朱珠小姐吃下去的药,一点点撒进了炖给斯祁少爷的汤里。 再之后不多久,斯祁少爷便突然染上了“奇症”。 怎样看都无济于事,怎样治都治不过来,眼看着人一天天衰败下去,腐烂下去,兰儿不由害怕地问她主子:再这样下去少爷怕是真的要不成了,主子,您真的要他死么? 她主子没回答,只淡淡道:情远当归未?若情归,便可生,否则,他即便活着又有何用。 可是斯祁少爷的情始终没能回来。 即便他病着时,她家主子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不顾累,不嫌脏地伺候着他,陪伴着他,他心心念念的唯有朱珠小姐一人。甚至比往常惦念得更为肆无忌惮。 于是她家主子的心死了。 在见他弥留之际时也只念着朱珠这一个名字的时候,彻彻底底地死了。 因而当碧落先生到来,将斯祁少爷救治回来之后,她当机立断自娘家再度取来一味药,一等府中查得不再如前阵那般严谨,立即冒险亲手将它投入少爷所服的药中,而少爷一喝那药的第二日便立刻猛烈发作起来,即便碧落先生的药也无法挽回。 本以为这下少爷必死无疑,岂料碧落先生再度来临,竟再次将少爷硬生生从黄泉路上拖了回来。 当知晓这一消息时,兰儿已在为她家主子的命运惴惴不安,岂料仅仅当日便传来她主子撞墙自尽的消息,登时人已陷入绝望,只求斯祁大人格外开恩,不要再动用私刑,让她痛痛快快随着主子一块儿去了便是。 那之后不多久,朱珠便得知了兰儿在曾韶卿房中上吊自尽的消息。 上吊的白绫是她额娘安佳氏亲赐的,算是格外赏她一个痛快。 于是同一天里,救活一人,自尽二人。这实在不知该算是喜事还是丧事。只是那天阖府上下格外安静,无喜无悲,便如斯祁复清醒后那双一动不动注视着天花板的眼神。 想到这儿时,窗外的夜色已被黎明暮色慢慢扯开,朦胧白光透过窗格上的玻璃罩进屋里,给屋子浑浊的光线带来一点儿清晰的东西。见状朱珠方才合下肿胀的眼帘,放任自己小睡片刻,岂料也不知是不是安神茶终于开始起了效用,这一睡,竟是睡到日上三竿方始醒转。 睁开眼便听见院墙外脚步声忙忙碌碌的,管家婆子尖着声匆匆忙忙,似有什么重要客人到访,在筹备着招待。 也不知究竟是谁劳得府里上下这般兴师动众?朱珠虽有疑惑,却也无心去过问,只慢慢坐起了身子披上衣裳,正待要梳洗,见小莲低垂着头从外头走进来,似有些心不在焉地一路东张西望着。 便道:“怎的了,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小莲吃了一惊,这才发现自家主子竟已起身,忙匆匆去打水,一边堆着笑道:“没呢,主子,小莲只是吃撑了,胃里有些不太舒服。” 朱珠将信将疑,却也懒得仔细盘问,只静静坐着,由她端了清水来伺候她洗了面梳了发,正低头翻开一本书等着将自己头发绾好,忽听小莲轻轻叹了口气,便立即透过镜子朝她瞥了一眼,蹙眉问:“究竟是怎的了,还不实话同我说。” “小姐……”小莲迟疑了下,慢慢将她发髻盘好了,又咬了咬唇,方才低声道:“我听前院的人说,静王爷来府上了。” 静王爷三字刚出口,朱珠手中那本书啪的声落地。 小莲慌忙要去拾,就见朱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愣愣望着她道:“静王爷来了?来了几时……” “……约莫……约莫有半个多时辰了吧……” “可知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来……来拜访老爷……” “为何拜访我阿玛??” “小姐……”眼见自己的手腕被自家主子抓得越来越紧,小莲心里喊痛,却只能苦笑着继续讷讷答道:“听说……听说是来跟老爷提亲的……” 话音未落,朱珠立刻风一般朝外头奔了出去。 一路跑,一路腿抖得连连踉跄,几度险些跌倒,却由不得别人上前搀扶,只一味将跟来的婆子丫鬟用力推开,直到径直穿过栖霞堂外的花苑,跌跌撞撞进了内门,方始喘着粗气站定脚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