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的通禀声也未曾听见,直至依稀听到载静清朗的话音隔着帘子在外头道:“臣载静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才微微一颤,随后直起身道:“进来。” 载静见到同治的那瞬是大吃了一惊的。 原本同治气色一向不好,这对于他来说早已习惯,但谁想仅过了十多天,眼前此人一张脸已几乎要让他认不得了。 不仅消瘦憔悴,而且面色可怕,发黑暗沉的面孔上布满一层浓浆疱疹,远远望去已不忍细睹,当即紧走两步到他床边跪下声,轻轻道:“皇上吉祥……” “起来吧……”同治摆了摆手。 抬眼望着载静垂头站起身,不由目不转睛朝他那健壮的,还带着外头阳光晒过后微微泛着光泽的皮肤和身体望了一阵,随后近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有健康人身上才能透出的爽朗气味,在他鼻中慢慢一阵兜转,似乎略微冲淡了些整日弥漫在室内的药味,还有他身上那些脓疱日益溃烂的腐臭。然后他牵牵嘴角微微一笑:“今日你怎的会来,老佛爷恩准你来看朕的么?” “是的,皇上。” “房里没有镜子,你告诉朕,朕这会儿看起来什么样?” “回皇上,脸上出了些水痘,不过看起来精神尚佳。” “尚佳……”他闻言噗的声笑,摇摇头:“你别哄朕了,载静,朕自个儿身体自个儿还是清楚的。不过亏得李爱卿悉心照料,好歹感觉比前些日子好受了些。” 载静闻言笑笑:“昨儿得了消息,说皇上明日便可在养心殿接见群臣,故而臣想皇上必然是好多了。” “呵,明日么?”同治目光一沉,苦笑着重新转向窗前那盆花,喃喃道:“不过是老佛爷要让他们亲眼见着朕这副样儿,好就此堵住他们的嘴,顺势接替朕重揽大权……” “皇上……”闻言载静眉心一蹙。 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后沉默片刻,欠身安抚道:“皇上切勿为了这样的事烦心,先将身体治好,至于其它,来日方长。” “来日?呵……载静,你说依朕这身体,还能有多少来日可指望?” “皇上何出此言!天花虽猛,但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现在既然皇上都自觉在李德立诊治下病体已有起色,假以时日必然会恢复如初,皇上安心养病便好。” “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同治突然因载静这句话儿突然激动了起来。用力一拍床沿,他抬了抬头目光灼灼望向载静道:“朕得的并非只是天花,她却只叫人按着治天花的法子医,载静,上回她同碧落在东暖阁外说的那番话以为朕全然不知,但每一字每一句朕全都听见了,朕除了天花还沾染了宫外那肮脏低贱的梅毒之症,便是连王院使都已认为朕无药可救,因而迟迟不敢跟两宫皇太后据实禀明,唯有碧落跟我皇额娘坦言了,你且猜猜,他为何会有此胆量?” 载静目光沉了沉,低头不语。 同治见状再次一声苦笑,跌靠回枕头上:“因为在他眼中,朕的皇额娘才是朝廷中唯一支柱,她才是我大清朝唯一真命天子,所以无论朕的身体如何,即便朕马上就死了,只要西太后在,一切无事。而他也正是为了我皇额娘才留在这宫中,为她布置紫禁城一应风水,为助她执掌江山社稷……” “他找死!”同治的话音未落,载静一拳击打在身旁的圆桌上。 随即突然转身朝着窗口处扬手一挥,就见一道银光自他手心中飞出,直射像紧闭着的窗门,又在噗的一声轻响过后,那道被银光穿透的窗纸上赫然印入一片血迹。 紧跟着窗外一声闷响,有什么重重倒了下去。 见状载静回过头,望向床上一脸惊色的同治,欠身柔声道:“皇上受惊了。宫中耳目众多,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皇上需万分小心。刚才外头那人做事不慎,被拖出去用了刑,不慎刑重丧命,若是太后问起,皇上这样答复便可。” 同治点点头。 载静又朝门口处看了两眼,见再无异状,便单膝跪地,对同治道:“皇上切莫再为那日所听之言烦心,碧落恐为妖人,日久之后,纵然再是小心,必然露出马脚,到那时臣自会想办法为皇上铲除这心头之患,所以皇上一定要记住,养好身子为上,其余一切,自有臣为皇上挡着,即便拼得一死,也在所不辞。” “载静……”闻言眼眶不由一烫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