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绰绰的结界屏朝外头看着的时候,我总不由得这样想。 但无数次试探着将手朝它伸过去,却又无数次叹着气收了回来。 终是没有去尝试,因为每每想要那样做的时候,嘴唇上便会一阵发烫,好似那夜被清慈的嘴吻住的那个瞬间。于是,心里一下子便乱了,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于此地,一次又一次看着那道遮蔽了整个山谷出口的屏障,然后对着它外面那个终年被雾霾所遮盖的世界怔怔出上一会儿神。 却始终没有勇气再继续朝前跨出一步。 清慈离开后的第四个月,我再次来到山谷边缘。 那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不见一丝阳光。我寻了处干净的地方,靠着结界边缘坐下了,想同往常一样在这待上一小会儿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沙沙一阵轻响。 随即瞥见一头银白色的动物自那方向一处灌木中闪烁了下它碧绿的眼眸。 如此妖娆又清澈,令我不由自主转过身,呆呆对着这双眼出了会儿神。 却在欲要追过去的那瞬间,突见它轻轻一跃,便在背后的红杉林里不见了踪影。 那时天忽然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落在我身上,冰冷粘腻,仿佛在催促我掉头回去。 但我却没有因此而回去。似乎那一瞬心里有一种预感,它促使我反是追着那动物消失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一路到林中树影密集处,雨势被一片片硕大的树冠遮挡了,只剩一丝丝细小的水珠在林子里翻飞,如同雾气般将四周模糊成一片隐约,伴着树影婆娑,就好像结界外那个陌生的世界。 我在这世界里没有找到那头银白色的动物。 却看到了一个银白色的人。 银白色的薄衫,银白色的发,银白色一片高高端坐在一棵巨大红杉树的树杈上,低头用一双翡翠般通透的眸子望着我。如此美丽而妩媚,不由一时令我几乎忘了呼吸,只呆呆抬头朝他看着,仿佛那不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而是这世上最灵慧的画师笔下所精心描绘出的一幅画。 随后身子一侧,他似乎是要纵身跃开,就像刚才那头白狐一样。 于是我见到了他身子后露出的那一把柔软又蓬松的狐狸尾巴。 不多不少刚好九根。狐生九尾,这偌大的瑶池和落岚谷内,有如此道行、亦能将饕餮都完全不放在眼内的天狐,恐怕独此一头。 “喂,你叫什么?”于是我拍了拍顺着头发流淌下来的雨丝,仰起头问他。 他闻声再次望了我一眼,随后道:“碧落。” 我不由笑了起来:“狐狸就叫狐狸了,要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他挑眉反问。 “宝珠。” “宝珠,”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随后从树上扯下一片叶子,轻轻往下一抛。“这片叶子落下之前,从我眼前消失。”他道。 如此狂妄的神情和语言。 于是我再次笑了起来,跳起身将那叶子一把握到手里再朝他方向用力掷了过去,随后拍拍掌指着他道:“狐狸,叶子落下前败给我,你就叫狐狸。” 但最终,我并没有同那头狐狸交上手。 因为在那片叶子落到地上之前,他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随之一阵鸟叫声自头顶喧闹了起来,叽叽喳喳盘旋而落,降到我面前对着我欢叫: “清慈大人回来了!清慈大人回来了!” 九. 清慈回来了,亦带来了他的未婚妻,九天玄女。 此后整整百天,我没有回过他的府邸。 清慈有过很多女人,但我从未想象过他作为一个丈夫的模样。 无论是谁,她们就好像红尘里的过客,在这谷里来来往往,兜兜转转。你知道她们总会消失的,无论多少个人,多少个日子,最终总会只留他一人在原地,同这一谷的清净由万变恒守着亘古的不变。 因而,当见到那位一身华服的玄女以女主人的姿态入住到落岚谷时,我便明白,那不变终是被打破了。 于是一切变得难以适应了起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