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稳,顿时有被惊醒的意思。 他恰到好处地开口,嗓音雪一样清冽,又因为刻意压低了些声音而现出点沙沙的哑意来:“没事。” “睡吧。” 事实证明,睡着了的湫十,远比醒着时要听话。 她长长的睫毛又安静地覆盖在了眼皮下方。 因为手里的笔被抽走,湫十的手便呈现出一个空心的小拳头,看着很秀气,又现出一种单纯的稚气来。 天寒地冻,冰川内的寒气不比平时,湫十身体不好,让她这么趴在桌上歇一晚上,都不需等到第二日清晨,她整个人都会蔫下去,又是头疼脑热,连带着嗓子都要跟着疼,严重起来喉咙里跟堵了棉花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若是从前,秦冬霖这个时候,该敛着眉凝着声将她唤起来,不是让她回自己帐子里,就是让她到窗边摆着的罗汉榻上歇着。 可现在,鬼使神差般,他的视线落在那张未施粉黛,显得干净,还带着些稚气的脸庞上,明显有瞬间的迟疑。 这段时日,她给他的感觉确实跟从前有些许不同。 那日,她凑上来,仰着一张白瓷般的小脸,学着南边姑娘的吴侬软语一声声勾着叫他哥哥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瞬极短暂的错愕,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悸动。 觉得她长大了。 可现在看着,又分明没有。 她眉眼弯弯,枕着手背睡得无知无觉,像一只没有防备心的小兽。 秦冬霖垂着眼,手腕骨在清冷月色下格外的白,他低而含糊地叹了一声,半晌,弯腰,将骨架纤细的人从凳子上抱起,走向帐子边开着的小窗上摆的一张雕花小床。 他眉头皱着,那副神情,那副姿态,实在算不上多心甘情愿,可手下的动作却很轻,透着一股与他气质不符的温柔沉静。 她真的没什么重量,小小的一个,在他怀里蜷缩着,清甜而干燥的花草香很缓慢地流淌出来。 秦冬霖其实是一个十分追求简单和清爽的人,他不喜熏香,不喜繁复的布置,不喜太招摇的着装,可偏偏宋湫十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香,喜欢花里胡哨的布置,喜欢五颜六色好看的衣裳。 她大胆而热烈,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去尝试,合眼缘的东西一定要买下来,惹她生气的人和事一定要反击回去。 很奇怪的是,那些原本秦冬霖自己觉得无法适应,甚至接受不了的事,跟一个人沾上边之后,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令人反感。 几十步的距离,秦冬霖将人放到榻上,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则在床沿边坐了一会。 在这样安静宁谧的夜里,他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早前婆娑说的那番话。 诚然,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交谈。 男人间的对话,往往直来直往。婆娑没有妖月那样含糊其辞的本事,也觉得没必要瞒着秦冬霖——他早晚会知道这些。 瞒是瞒不住的。 因而,婆娑索性和盘托出。 婆娑身为君主座下十二司统帅,对当年的事,了解的情况比妖月多,这导致后面谈话时,他朝着秦冬霖丢下去的,都是一颗一颗的炸、弹。 ——“君主,您与帝后,是两世的缘分。” 床榻上此刻躺着的,整天精力充沛的小妖怪,原来在中州时,已经同他结过一次契,给他当过一回夫人了。 他不由得想,成婚后的宋湫十,会是什么样子。 是跟现在似的,依旧喜欢缠着他哼哼唧唧,受了丁点的委屈都要还回去,回来之后还要跟他告一通小状的小孩子性情,还是终于成长了些,也稳重了些,会独当一面处理好事情,也会在觥筹交错的场合扬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他们在同一座宫殿中生活了数万载,看过千姿百态的人,赏过阴晴圆缺的月。 同一座书房里,大概会摆着两张案桌,一个在南面,一个朝北面。他坐在一边处理公文,她趴在另一边的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上晃得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