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内疚不已,那年元宵若非被几个狐朋狗党撺掇着喝酒,他也不会放任纪雨宁一个人在灯会上瞎逛,以致被人牙子掳去。 还记得听闻消息时,家中是如何慌乱,他跪在地上,狠狠打了自己十来个耳光,打得口角流血,若雨宁出事,他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幸好,一夜之后,妹妹还是回来了,虽然鬓发有些微乱,衣衫仍是整整齐齐的。 家里人都不敢多问,一个未婚女子彻夜未归,等同于清白已失,无论她再怎么为自己辩驳,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纪凌峰起初倒存了一丝侥幸,直到纪雨宁苍白着脸请他去药铺里抓剂牛膝时,他才知道,大祸确已铸成。 在纪雨宁的催促下,一家人草草搬走,路上遇到进京赶考的李肃和他老娘,纪老爷当家立断,将女儿许配给他,又出资供他求学,当时倒没指望他日后光宗耀祖,只当结一线善缘,为雨宁求个归宿便是,哪晓得……人心难料啊。 提到往事,纪凌峰又哭又笑,状若癫狂,“陛下您说,我妹妹是不是很傻?” 楚珩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 然而他更傻。早知纪雨宁如此决绝,当初他怎么都要留下她才是,怎能放任她离开呢? 某种意义上,纪雨宁的不幸也是他造成的,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因此造就了六年的遗憾。 幸好,他们还有以后。余生,他再不会放开她的手。 楚珩长吁口气,看着醉成烂泥般、仍在喃喃呓语的大舅子,待要命人倒醒酒茶来,郭胜蹑手蹑脚地走近: “陛下,李大人来了。” 第59章 .?师徒? 阿忻小小年纪就这般本事,长大了…… 李肃其实一直在注意纪家动静, 尽管两边已不再是亲家,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没法视若无睹。 以前还没觉得如何, 甚至嫌弃纪家一介商贾辱没门楣, 但, 如今眼看着纪雨宁被皇帝接进宫去,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尤其纪凌峰每每见到他都是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穆氏更是个嘴敞的, 恨不得把那点事嚷嚷得天下人都知道,李肃反而怕了这家子, 从此见面都得躲着走——他一个上官竟会害怕庶民,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其实官场上的同僚都极有默契地不再提起,一来是忌惮皇帝,二来,李肃为人也颇周到,不肯落了他的面子, 但, 这些人饱含同情的眼色更叫他受不住——他宁愿这些人仍和往常一样噱笑打趣,而非现在, 行动都得顾忌他的面子,这不更提醒他被人戴绿帽子么? 他还不能装作介怀,说起来是光明正大和离过的, 男婚女嫁,份属应当,但,李肃心里总梗着根刺。 最近打听得纪家来了稀客, 他一猜就知道是皇帝微服出巡,纪家无甚远亲,除了宫里最尊贵的那位,还能有谁? 李肃心里便跟猫抓似的,他知晓自己不该去打搅那家子的其乐融融,但有些事却不吐不快,因此还是换上最好的服饰躬身前来。 他预感到皇帝会将他拒之门外,出乎意外的是,皇帝说的却是请进。 李肃在外磕完了头,心神不定地进屋,入目便是一对花纹精致的靴角。他识得纪雨宁的手艺,却想不到皇帝身上的一针一线都由她亲手织就——曾经,这是独属于他的殊荣。 楚珩淡淡道:“平身罢。” 李肃方敢抬头,虽然已听阮眉讲述过那番猜测,可当此刻正视天颜时,方知所言非虚。 原来在半年前那个茶寮里,他并未认错,纪雨宁与皇帝亦非在石家宴会上初遇——他们早就结识了。 此刻说什么都晚了,李肃只觉舌尖上一点微微的苦漫上来,直到整个口腔都是苦涩,“臣久仰陛下威仪,如今方得一见,荣幸之至。” 若是寻常官家,他或许还敢开口质问,对上皇帝又能怎么样? 楚珩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朕知爱卿心中疑窦,不妨坦言告知,淑妃与你和离之前,朕虽仰慕其丰仪,却并未有过逾越之举。” 李肃唯有深深垂头,此时说这些还有何益?纵使他半信半疑,纪雨宁也已经是别人掌中之物了。 楚珩冷笑道:“爱卿或许不忿,以为朕靠权利压迫,才掠美于前。不妨实话告诉,纵使朕未曾露面,淑妃也定不会与你长相厮守。你扪心自问,淑妃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们李氏,可曾给过她一丝一毫的温情与好处?” “婚姻婚姻,当结两姓之好。不管淑妃闺中有何错处,她自嫁与你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