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严,一袭深蓝长袍,肃穆无比,在堂前磕了三个头。 你没事吧?他陪贺洗尘跪了许久,问道。 有事。贺洗尘说道,得之,明日我会向陛下上奏请缨出战,到时我需要你的帮忙。 宋严猛地抬起头:你疯了!一旦上了战场,无论是输是赢,有谁会让你活着回来?!你是吾之好友,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贺洗尘抿唇笑了笑:有你想我活着,就够了。 莲动!宋严喝道,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已经到了。贺洗尘面无波澜,得之,不要骗自己。如今前线无将,我家老李的死必定使军心涣散,而我是他的儿子,是最好的领兵人选!北狄虎狼之势,若不及时扼制,恐怕会兵败如山倒,边疆的数十万百姓危在旦夕。 不是还有定远将军?如何也轮不到你!莲动,我已为你安排好后路,你拿着我的亲笔书信去找我父亲,他自会 傻明月,不要再说了,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再说,那位定远将军可镇不住我阿父的兵! 宋严忽然掉下一颗眼泪,如同一张断了弦的弓:你不是纨绔吗?继续纨绔下去不好吗? 你这厮,我纨绔的时候你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想当一回大英雄,你倒还拦着。贺洗尘又拿起一捧冥纸扔进火盆,我在这世上一共有三个好友,一个躺在那里头,一个远走他乡,另一个就是你。傻明月,官场水深,切勿大意。 宋严擦了擦眼泪,强压下悲伤的情绪:我本想让你离开长安,走得远远的,别被搅进这一滩浑水,如今看来 他哽咽了一下:你去吧,你去吧!你在战场上厮杀,我自当为你争一个无虞的后方。阴谋诡计我也会用,只是之前不想用也不稀得用,如今你要成全大义,我便是做小人,把这条命搭进去,也会把路给你铺好! 一般人见他平时轻佻浪荡,恐怕不相信贺洗尘有什么真本事。但宋严与他相处久了,知道他远不是只有表面一副无用的皮囊。 这么相信我?相信我能把北狄打回老家? 我只知道李莲动不喜欢说大话,说到一定做到! 贺洗尘笑了一下。 好好活着,傻明月。 你也给我好好活着,俏仙子! 他们是长安城最令人艳羡的独山玉君子,他们是意气相投、生死相托的知交好友。从今往后,光明磊落的君子一去不复返,明月不再无暇,身处深渊搅弄权术,仙子披上盔甲,浴血沙场死而后已。 * 第二天,贺洗尘呈上奏疏,请战北狄。 朝中大臣反对的居多,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再多出一个软硬不吃的李惊风。再加上贺洗尘名声不好,供人指摘的地方太多。 宋严以一种大无畏的气势力排众议,谁反对喷谁,连自己的老师范惟正也喷。杨丞相一系幸灾乐祸,就见这门钢铁大炮把炮口对准了杨惇。 此举几乎得罪了所有大臣,今后云起系不会承认他,杨丞相一系更不会接纳他。他只能当个孤臣,稍有不慎,便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君子死知己,虽死未悔! 宋严撩起朝服,脊骨不折,长跪不起,慷慨陈词:请陛下恩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向来老实谦卑、勤勤恳恳的六殿下竟然违抗了太子的决意,无视脸黑如锅底的太子站在宋严那边。 圣旨很快颁下来,封贺洗尘为骠骑将军,不日出征北狄。 贺洗尘拿着明黄的圣旨,敲了敲李惊风的棺材:你放心吧,你和老林守了一辈子的北疆,我绝不会让它落进别人手中。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独独忘了战场才是最变化莫测的地方。唉,说好的行侠江湖,这下都不作数了。 * 第三天,贺洗尘披上李惊风一直为他备着却不希望他有机会穿上的银色盔甲和火红披风,手持长_枪,踏上前往北疆的路途。 城门送别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几乎闹得长安城罢市。代表朝廷的刘祁和杨惇勉励一番,说了一大堆漂亮话,出发的时辰临近。 让让!让让!被人群挤得衣冠不整的随去之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一看见贺洗尘便露出不合时宜的羞涩的笑容,李公子,你的那盘棋我想了好久还没想出对策,等你回来,我大概便有法子了。 他大概还不明白打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会死人,却不知道其中凶险。他的神情与周围的沉重肃穆格格不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这砸场子。 随公子,那盘棋你便不要想了。贺洗尘手里牵着迦楼罗,翻身上马,往日一贯温和的眉眼间满是冷意。 随去之连忙抓住他悬在马腹边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