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若拙抱头鼠窜。 摸鱼?鱼呢?交出来! 应若拙一噎,那一箩筐泥鳅黄鳝都被他送给西街郑大娘的小女儿了。小姑娘年方十九,岁数比他大了一轮,长得不算好看,但温柔有耐心,还会给他们买糖吃。东西两街所有小男生都喜欢她,他也喜欢得紧,还央过娘亲去提亲,结果却被取笑了一通。 你喜欢郑姑娘么?贺洗尘盘坐在屋檐下看戏,一只手搂着台阶上的应若缺。 我才不喜欢哩!应若缺傲娇地哼了一声,她不会爬树,看见毛毛虫还会叫,吵死人了!但要是她没人要的话哼,我勉为其难娶她也不是不行。 贺洗尘忍不住哈哈大笑。 梦中的日子一天一天流逝,他也不急,只是陪在应若缺身旁,没人的时候便和他说说话,晚上给他讲故事坐忘峰,首山剑宗,稷下学宫,九万里之远的北冥鲲鹏道,还有龙涧中沉眠的世间唯一的真龙。除此之外,他无法插手这似真似幻的梦境。 蝉鸣声熄灭,雪覆满枝头。田野歉收,饥荒蔓延开来,无数百姓涌向富庶的淮南,加上 肚子里的胎儿应家五口人也加入了逃荒的队伍。 颠簸的马车上,容貌酷似的兄弟俩窝在角落,小心翼翼不撞到挺着大肚子的娘亲。 你说娘亲会生个妹妹还是弟弟?我想要个妹妹。应若拙低声和哥哥交谈。 我也想要妹妹如果娘能再给我生个哥哥就好了。应若缺渴望地说道。 应若拙点头赞同。双胞胎哥哥太弱了,他不嫌弃,但也想要一个又高又壮、能帮他打架骂人的哥哥。 夜晚,星河落野。 应若缺忍着咳嗽趴在贺洗尘胸前,闷声道:我总觉得我要死了。 贺洗尘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会的。 会的。应若缺虚弱地说道,我已经五天没喝药了。 贺洗尘亲了亲他的额头:冷么? 有点。 这样呢?贺洗尘圈住瘦弱的小孩的肩膀,握住他冰凉的脚丫。 好点了。 两人安静地不说话,聆听树林中栖息的乌鸦难听喑哑的鸣叫。 树皮都被扒光了,若是情况再严重些,实在撑不下去了还可能发生易子而食的惨况。有不少饿红了眼的灾民盯上这一车老小,幸好应父长得孔武有力,威慑力强悍。 郑姐姐不知道有没有事? 她已经被亲戚接走了,不要担心。 应若缺点点头,说道:我可能没办法娶郑姐姐了。 她都已经定亲了,你要抢亲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 郑姐姐给我买过一块芸豆糕,香香甜甜的,我也想买给妹妹吃。 等你病好,我们一起去买。 应若缺笑了一下,说道:我先睡了,你不要走,等我醒来还要再和你聊天。 贺洗尘抚摸着他的后背:行,你睡吧,我在这。 他轻轻哼唱着烟雨朦胧的江南小调,如同初次见面那般,只是如今天色将明,梦境也已行到尾声。马车、田野和怀里的小孩最后化成柔和的光点,消失在一望无垠的黑暗中。 脚下只剩贺洗尘来时的雪道。这条路始终只有他一人。 八苦梦海,这不成心折腾人么?真是真真是难过死我了 贺洗尘眼中的两滴泪水落进雪里,消失不见,恍若未曾流过。他心神一动,不费吹灰之力便从梦中醒来,历时一炷香的时间,幽居中另外三人尚且沉沦苦海。 何离离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境,笑得傻兮兮的;袁拂衣翻来覆去,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水打翻。至于听蝉,这和尚倒没什么事,就是一脑门汗,看起来也不轻松。贺洗尘呆坐了半晌,吹灭屋内的烛火,缓步走出幽居。 稷下学宫的夜晚四处是挑灯夜读,桂花树上挂满小札,之乎者也一大堆,清新的凉风多多少少将他心中泛起的惆怅吹散些。 贺洗尘?突然一个衰老的声音传来,荀烨提着一盏小灯诧异叫出声。 荀先生。贺洗尘拱手。 荀烨不讲究这些虚礼,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要去哪?稷下学宫入夜便不准四处乱走。 学生想要去北冥一趟。 嗯?你又不参加金台礼?荀烨顿时不爽地提高声音问道。 贺洗尘连忙摇头道:非也,明日便回,最迟后天。 荀烨这才哼哼地撇了下嘴,道:跟我来吧。他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灯笼中的不死火虫散发出荧荧的亮光,照明脚下的山道。 两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