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边疆战况吃紧,鹿神来信,说拖家带口地要跑来给我当参军,结果适逢母丧,丁忧三年。算算时日,居丧期满了才对。 鹿神?鹿神? 王陵猛地从斑驳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望向身旁的贺洗尘,喃喃道:大司马 贺洗尘掩在袖中的手指微收,依旧笑道:灵符,我刚在陛下那听了一耳朵「大司马如何如何」大司马肩上的伤恢复得怎样?大司马在洛阳还习惯么?可不想你也来这一套,我算是怕了! 啊王陵拍了下混沌的脑袋,摇头笑了笑,道子,你刚才说到鹿神?哈,那厮结庐而居,免了尘网纷扰,诗赋越发朴素疏淡,虽身处偏僻,在洛阳文人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贺洗尘心下稍安,问道:你呢?你在朝中如何?他顿了一下,梁道本不该和王陵走这一程路,免得害你左右为难。但灵符若有难过的境遇,可以来找道子。毕竟老驴想要饮酒消愁,苦斋绝对只能奉陪到底。 王陵心中泛起酸涩的波澜,深呼一口气,塌下肩膀怅然笑道:你把我都看透了,还来问我?道子,我一切安好,此次出仕乃不得已而为之。等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我就辞官,到时就算洛阳的天塌了,我也不回来! 两人沿着出宫的长廊缓缓而行,白雪落地,静谧无声。宫门外的燃城撑着伞,和王家的仆从一起迎上来。 贺洗尘微微侧过身,微笑拱手说道:中常侍大人,就此别过。他忽然眨了下眼睛,把王陵眨得忍俊不禁,也有样学样,拱手说道:梁君大司马,就此别过。 她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借雪花纷飞做掩护,低声调侃:下次见面,我必着「寒鸦墨云衣」,还望道子温上一壶好酒共饮。 两天前在傅家宴会上,贺洗尘醉酒时甩了众人一身墨痕,没想到当日情形流传出去后,却一举成名。洛阳士子纷纷以衣裳带墨为风尚,美其名曰寒鸦墨云衣。 王陵不等贺洗尘反应,忙不迭转身钻进自家马车,催着车夫挥鞭赶路。车轮碾过积雪,骨碌碌地跑向街尾,所到之处,轧出深深的轮印。 燃城,贺洗尘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随着远去的马车逐渐消融在雪色中,反而显露出一丝憋闷,洛阳真讨人厌。它把每个人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还没苦寒的塞北好过。 站在他身后半步的燃城没有应声,好一会儿才说道:家主,天气冷,还是快些回家,三郎君一直在等你。 贺洗尘叹了口气,坦笑道:走吧,回家吃饭咯! *** 野狐巷里的灯都灭了,巷子里只有大司马府前的两只石灯笼亮着,暖色的光芒衬得冬末的冰雪更加冷清。 梁愔手里举着一盏蜡烛,烛台是层莲瓣纹,盛着一层红色的烛泪,仿佛莲心红子。 兄长,痛么? 贺洗尘沐浴后只穿了一件白衫,此时掀下右肩,露出结痂的伤口。那道伤口从肩膀划至后背,狰狞恐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陈年旧伤。 他扶着矮桌,摇头安慰道:早就不痛了。烛光穿过他散在身侧的长发,稀稀漏漏地映在墙上。屋內摆着一瓶松枝,晚间冷气将它的青翠冻得森冷。 梁愔的动作依旧十分轻柔,上完药后,又用纱布一圈圈地将伤口包扎好。 今天小皇帝传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那些人不知道又会揣度出些什么来,明天可有我忙活的。贺洗尘脸上修饰棱角眉眼的粉黛都被洗净,比白天偏向锋利明艳的女气,此时更显得干净温润一些。 兄长,你的年纪比陛下小,叫什么小皇帝。梁愔先是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若有所思说道,不过小皇帝竟然对你还有好脸色,看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贺洗尘握起梁愔的手伸到炭盆上方取暖,一边说道:她既能重登帝位,手段肯定不弱。 兄长上阵厮杀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梁愔垂下眼皮,来到洛阳,兄长腹背受敌,我还是没能帮上一点忙梁煜死的时候他十五岁,现在也才十九岁,半大不小,心里装的事却比寻常人多了几百倍,也重上几百倍。 贺洗尘看他低落沮丧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揉了揉他脑袋:你小胳膊小腿的,比不上哥哥我从小舞枪弄棒,恐怕我给你一张长弓,你也没拉开的力气。 但你却帮了我很大的忙在外打仗,只要一想到你在家中等我,被人打下马,我也得爬回去。现在也是,我整天和小狐狸老狐狸斡旋打交道,心里累得很,但想到回家就可以吃饭,就高兴起来,又有力气应付她们的算计。 说实在的,贺洗尘心疼这个小孩。 少年孤独,每天提心吊胆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