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夫人”,多么民间的叫法,好像回到从前,兄长特意把我捎上,他却只顾牵着嫂嫂在前面,拿起一根珠花别在嫂嫂发髻,冷峻的眉眼化不开的温柔,说着“夫人好看极了”。 我从没与张矩逛过夜市,登基六年来,张矩忙于朝政,只南巡过两回,只有第一回带着我,一群官员跟着,浩浩荡荡,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了地方继续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 张矩像是时常会出宫的样子,看他习以为常地在这纵横交错的街道穿梭就能看出来,我从未过问,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他若是想与我说,何必多此一举,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我不过问也是因为我从小到大接受的规矩。 张矩杵了杵我的衣袖,问我想要哪一个,我随手指了把绣着海棠的,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说“不用找了”便牵了我离开。 我拿着团扇,描摹这扇面上的海棠,精致细腻的针脚,像是苏绣。 张矩见我笑了:“不过是一把扇子,我瞧着不如你的绣工。” 我放下团扇,斜睨了他一眼:“陛下惯会取笑,妾是挑了这把替陛下给姜夫人赔礼去。”让他折了人家一把扇子。 张矩也不恼,定定地看着我,我渐渐收起揶揄的笑意,手腕轻摇,徐徐微风吹拂着两个人的面庞。 只见张矩微启唇,想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喧闹,一群女郎围坐在一起,对月举着什么东西,飞快地穿针引线。 其中一个妇人看到我在盯着她们瞧,招呼我过去。 我走进一看,拿着的是七孔针在比赛谁穿线穿地快,笑着对我说今日是乞巧节,她们在对月穿针,乞求爱情美满,说着也我怀里塞了一串,拉着我加入“战局”。 原来是七夕。 我不好拒绝她们的热情,只是许久不曾做穿针引线的功夫了,在宫里要做也都是青兰她们帮我穿好了线递来,左手不是很熟练,右腕使不上太多力,这么举着有些发抖。 张矩本来一直站旁边看着,突然拿过五色丝线和七针孔:“我来。” 坐在一边的女郎们掩着嘴揶揄起来: “小夫人怎的还让夫君来帮忙,不算不算!” “这说明人家小夫妻恩爱,你懂什么?” “我怎的不懂......” 她们的对话一丝不落地进了我的耳,面上飘起红云,不用摸我也知道定是烫了,撇头去看张矩,他倒是一心一意地在和针线作斗争——讨个吉利的东西,针孔比普通绣花针粗上许多了,可他就是怼不进去,甚至还把一截丝线怼地散开了。 比赛渐渐落至下乘,我看不下去了,急地扒下他对月穿针的手,把五色锦散乱的线头含进嘴里抿了两下,试图让它们聚拢。 湿润的唇碰上他的指,等我松开才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面上烧地更烫了,偷偷再看他,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对月穿线,别人早就结束了坐在一边笑地暧昧看着我俩。 艰难穿完,他举到我面前,弯了眉眼,脸上挂着的,是少年时他四处征战,给我淘回来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儿后的笑,以为只能在印象里才得见如此少年气的神情,蓦地从回忆里跳出,绽放在我眼前。 烟火在天空作响,色彩斑斓,路上一对对眷侣驻足抬头观看,人声鼎沸中,我仿佛只能听得到他的呼吸声,混杂着我掷地有声的心跳。 “七夕快乐,咸枝。” ——— 张平寅不狗的时候也还像个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