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渡走出去几步,突然转过头来:听您口音,怕不也是金陵人士。敢问掌柜您叫什么? 不,你不敢问。 林瑯心头忍着怒意。 想到若此人知道自己是章林沈梁四大家族中的公子,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将讹去的钱如数奉还,磕头请罪。 可自己偏偏不能说。 没了狐假虎威的资本,林瑯觉得生活真实得可怕。 天黑路滑您赶紧回吧说完,林瑯在彻底丧失力气的前一瞬关上了大门。 走,回屋儿去。唐玉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累坏了我帮你按按筋骨? 若说还有什么存在能让林瑯这只狐来恢复继续逞威风的气力,就是唐玉树这头虎了吧。换过长长的一口气,林瑯转回身来:要伺候不好本公子,你这厮今晚只能睡地下! 要嘚!中气十足又极具地方特色的一句军礼回应。 ☆、第二十九回 第二十九回起悲悯河畔示好意成恼羞马下出恶言 晴日的天光下,余光里肩头上,总是跃动着一丝明晃晃。 林瑯侧目定睛,才发现是自己的一条发丝,吸附在深色棉杉上,格外醒目。 仔细地将它抽掉,再扭着脖子整了整衣领,林瑯才继续脚步。 方走动不出三丈,脚步却又停滞了下来。 视线所及处石板路上,一个侧脸的投影绰约于光秃的树影之中,几从发丝的影子在风里与清俊的侧脸影子相会又分离,如此反复。 视线再向远处延伸一段,阴影逐渐加深,终究着色成深墨截止在女子的脚边。 她蹲在河边上努力地够着失手落入水中的东西。 白恕辞。林瑯心头咯噔一下。 这个本就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在不久前点绛唇中毒一案后变得更加沉默了起来。 林瑯生性刻薄恣肆,终却还是个格外有悲天悯人情怀的人。 他一直隐隐觉得,是他害了她。 一个酿酒为生的少女,却总端着一幅刚强的男子姿态追根究底,料想她是怕被人欺负。 从王叔那里听来的:这个女孩是个遗腹子。尚未出生时她父亲悉数拿走了她母亲卖酒所攒下的积蓄,去了京城考功名,信誓旦旦地说过要衣锦还乡来好好待她们母子当时走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腹中孩子是男是女。 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瑯以往从不肯信那些戏台上剧情夸张离奇的话本,只觉编故事的人们思绪精妙绝伦。 而他也从未想到过这些令人惆怅的桥段终有一日会铺陈在真实的生活之中,且每个细琐的节点都严丝合缝地落入窠臼。 便是如此一个命途多舛的女子,林瑯从未见过她的怨怼和阴鸷。 这点她和唐玉树大抵相似林瑯倒是构想过,这二人的任何一份生活交由自己经身,怕是自己捱不过月余。可他们都活过了来,也未曾畸变成扭曲的嘴脸以对人寰。 林瑯叫了她一声:阿辞。 阿辞转过了头来,见来者是林瑯,又把头扭了回去。 可半晌又转了回来:馆子里酒还够吗? 够近来生意红火,酒的需要自然是多!林瑯可以察觉得到自己话中急迫想表达你且不用担心自己的生计的意图。 两人安静了许久,林瑯又搭话道:你在捞什么? 没事。阿辞似乎不想叨扰,可没在水里的胳膊却探得更深了几分。 我来帮你吧。林瑯凑上前去几步。 不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什儿,你小心别弄脏了未及你的衣服说出口,林瑯的胳膊已然探进了水里。 白恕辞与白母的相似之处诸多。 除却长情之外,脸孔也诸多相近之处,细长的眼睛和单薄的唇偏是坊间闲话里最为薄情的面相她启齿:这是当年我父亲留下的。 手里的玳瑁钗子因年久而被磋磨混沌了原本的精致。 说是很值钱,他说若是熬不住了,就把它变卖,还可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