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教室最后一步步向陈词走去,又在讲台前止步。 高了一个台阶,他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得清小美人。 很好看的一双眼睛,微微闪着,带着些许困惑看向自己。 陈老师。顾言沉默良久,轻声唤了这么一句。 陈词愣了愣神,嗯? 您刚刚上课说的我没听懂,能再讲一遍吗? 微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顾言看着他的眼睛,很浅地勾了个笑。 这人浑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衬衫袖口向上卷起,却还是沾染了粉笔灰,红红的一道,落在大片的白色上,突兀、刺眼、又鲜艳。 像是院子里的玫瑰花。 然后他看见他喉咙轻动,陈词依着他做戏,哪儿没听懂? 这儿。顾言下意识往黑板上指。 梦里的人往后扫了一眼,静默两秒问:哪里? 声音里甚至裹上了揶揄和平时不易显见的轻傲,顾言愣了一秒,视线终于从小美人脸上移到黑板。 黑漆漆的一片,除去附着的粉笔灰,一个汉字也没有。 陈词放松了身子,抵在讲台上笑,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回黑板,哪写了字呢? 陈老师声音清浅,光从门外斜斜地洒进一道,落在他侧脸上。侧过身微仰着的脖子,眼睛浅浅地上挑了一道弧度,眸子里带着笑,就连唇边似有似无的也是一道看不真切的笑意。 这人总是容易产生矛盾感,可是每一份矛盾又都恰到好处地落入眼帘,一分一毫也忽视不掉。 顾言定定地看了他一秒钟,豁然笑开,写了的。 陈词眨眨眼,什么? 陈词。 光和风都是正好,这片空间安静地不真实,可是恍惚中又能听见窗外似乎有鸟叫声。 一道一道,清脆干净。 讲台上的人茫然一瞬,却瞥见顾言笑着轻声道:写了你的名字。 因为是在自己的梦里,所以看见的是陈老师、念着的是陈老师,所以哪怕那里并没有字,该出现的名字也该是陈词。 他说他没听懂,原先不过是调戏小美人的一个由头,可是真将说出的话和事连在了一起,他发现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些不懂。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做的每一步都带了些目的,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揣测了对方的心意。 于是会想他说的那句想念,会在梦里下意识地让他责怪自己。 也不知道是怪十年前还是怪十年后。 总觉得无论哪一次,自己好像都来迟了那么一点,可又似乎刚刚好 不早不晚,恰好抓住陈老师。 顾言笑着,视线落到青年右耳上,耳钉反射出耀眼的光,他在镜面里看见了自己,又在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了陈词。 我喜欢你。他说。 喜欢了很多年,终于将年少的欢喜和所有光影交错的梦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你不会等很久,因为我想过的未来,每一件都和你有关。 陈词醒过来就觉得脖子痒痒的,他蹙了蹙眉睁开眼睛往旁边移,身边那人却蹭着他一起动,头发蹭得自己脖子根儿都在痒。 他抓起手机扫了眼,已经不早了,但还是有些困。 荒唐过了头,多睡了会,然后就不想起来。 可是一想起来今天大年初一,又想起床了。 大概是跟这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想要正式一点,也想要为他做顿早餐。 第几这样的字眼总带了计数的意思,总感觉会数到最后一个。 早几个月的话,就算一起过了年,陈词也会去想这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可是这时候,他连这种可能都不愿去想。 甚至潜意识里都没有这种念头。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在他身边会忘记很多事。 忘记自己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忘记一开始想要的并不多,忘记去想以后。 以后有什么好想的呢? 只要他一直在的话。 他往旁边挪了挪,想要下床,顾言却跟着蹭了过来。 装睡装到自己都能看明白的时候,陈词反而不想戳穿他。静静地待了几秒钟之后倒是顾影帝演不下去,睁开眼若无其事地问:不再睡会? 哪怕都醒了,他声音还是放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自己一样,陈词心下微暖,不由得软了声音,不早了。 顾言扫了眼时间,没有放开他,反倒是抱的紧了几分,过会再下去吧,天冷。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