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几个月了?” 徐嬷嬷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儿,并不太确定:“四五个月吧?” 江画忍不住摇了摇头,继续吃粥:“那才多大一点?” “娘娘可别小看了这句,宫里面多的是法子让胎儿长大了到生产时候母体直接去死,说白了就是折磨人。”徐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给江画布菜,“大家都猜着圣上还是生气,不过不好直说罢了。” 江画夹了一筷子凉菜吃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娘娘怎么说呢?这事情到了将来再回头看,都只会说是娘娘容不下人。” 徐嬷嬷摇头,道:“娘娘一直在公主那儿,都还没回长宁宫呢!” 江画眉头微微皱了皱,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娘娘病着都还没好全……这……圣上没有劝一劝?”宫里面能正面劝皇后的就只有李章,旁边的人就算想劝也是不行的。 “这便不知道了。”这些打听不出来的事情徐嬷嬷也不会胡说八道,“不过娘娘有口谕让您帮忙处理宫务,想来……是没什么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 “那就直接送到宣明宫来,今天晚上趁着精神好早些处理了。”江画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索性就让人把饭菜都撤下,“还是要想办法劝一劝娘娘……有些话虽然难听,但……也不得不说。” 有些不得不说的话,那就是关于生死离别了。 江画一边处理宫中堆积下来的一些事情,一边就思索着要怎样劝解皇后。 事实上她是没资格去劝的,但大概是因为心中不忍,又或者是重生之后她便一日比一日想得多,总之她不再像上辈子那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不打算说出去了。 皇后对她称得上是偏心和爱宠了,其他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不用多提,就只用说两件事,一件是让她识字,一件是让她出宫,这两件加起来就可以看出皇后对她是真的好。 她不想做不知感恩的人,在皇后明显有难的时候,她不想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也做不到。 但思来想去一晚上,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去与皇后说。 怎么说,都怎么是错。 她或许可以劝皇后以大局为重想一想太子和吴王,但她却没法劝一个母亲不要为了自己的女儿伤心伤怀动怒震怒。 将心比心想,她上辈子对李俭那样失望,可当李俭有难的时候,她仍然会想要救李俭——这是母亲对儿女的付出和爱。这份感情高于其他一切关于生死局势权衡轻重,甚至许多时候是固执霸道莽撞盲目,但却无法苛责,无法批判,也没有对错。 所以她没法去劝,有些话明知要说,但也没法说。 而她也才恍然发现,对于皇宫、对于这个全天下权力争夺中心来说,皇后的感情太过于丰沛了,她太有情,所以有宽和有不忍,她身上所有的美好在此时此刻都是拖着她下沉的绊脚的水草, 夜色渐浓时候,又下起了雨。 皇宫中的雨和山中的雨是截然不同的。 山中的风雨都肆意,就连雷声也激烈三分——而皇宫中的雨却多了几分克制,似乎没有风的喧嚣,惊雷闪电都离得远,剩下的只有滂沱大雨的冷寂。 皇后守在长乐公主床前。 床榻上的小姑娘十分安静,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她坐在一旁,就着烛光看自己的女儿。 最初的愤怒悲痛之后,现在心里空空荡荡,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想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睁开眼睛再甜甜地喊一声母后。 殿中弥散着浓厚的苦药味道,还有因为门窗紧闭之后无法散去的窒息闷热。 太医都在偏殿,他们低声讨论着药方,时不时往正殿方向看一眼,面上都是焦虑。 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但没人敢说。 宫外传来了内侍通传的声音。 李章来了。 太医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是苦涩。 而床边的皇后恍若未闻。 远远的,传来了雷声轰隆。 裹挟着雨水的潮湿,李章从殿外进来,他脚步些微迟滞,最后并没有走到皇后身边去,而是在偏殿旁就停下来。 太医们上前去,哆哆嗦嗦地开始回报长乐公主的病情以及他们想出来的也许会有用的方子。 李章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皇后。 “你们斟酌着来吧!”他听着太医正一字一句说完了他们想出来的方子,然后朝着皇后走去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