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眼神就会立时熄灭。 谢瑛思忖着,就在这时,店门前倏地拉停马车,一身材臃肿的仆妇怀抱漆盒下来,风风火火冲向柜台。 她满头大汗,面红急喘,便知已经跑了不少店肆,盒中是一枚需要修复的镯子,三段白玉质地温润通透,外面包着的鎏金断裂开来,原先雕琢精美的图样有了残缺,品相和价值自然远不及完好无损。 那老妇抹了把汗,着急忙慌道:“我都跑了六家铺子,没一家能修的,你帮我瞧瞧,可还有的救?” 姚妈妈拿起来细细打量,随后蹙眉。 谢瑛回头,冲杵在门口的姑娘招手,她忙跑进来,垫着薄绢看了一遍,随即对谢瑛说道:“娘子,我能修。” 老妇一听喜上眉梢,当即歪了身子坐在交椅上,叹道:“能修就好,只是我们夫人后日便要启程赴京,时间紧迫,还要劳烦你们赶赶工。” 言语间,谢瑛知道老妇是通判家的奴仆,主家要去京中贺喜,参加昌河公主的婚宴,这镯子正是记在礼单上的物件,却被家里的小郎君无意中摔碎,不得不请人救急。 谢瑛与姑娘再三确认,见她眉眼熠熠生光,很是自信,遂应了下来。 这会儿点了灯,两个小姑娘洗去锅底灰,露出白净的皮肤,谢瑛着人做了一桌饭菜,她们好似许久没吃饱,直撑得肚皮滚圆。 “娘子,我叫秀秀,这是我妹妹珍珍,我是逃婚出来的。”秀秀擦了擦嘴,脸上有了笑容,“我家祖上行商,就是做珠钗首饰的,我娘死了,阿耶续弦取了个母老虎,窜托他把我嫁给知县做小妾,那知县比我阿翁还老,我不肯,就带我妹妹逃了出来。” 谢瑛给她俩找了身干净的衣裙,姚妈妈带着珍珍去睡觉,她则守在秀秀旁边,看她拿着錾敲敲打打,又用铜线清漆修修补补,手指灵活的翻来覆去,乌黑的瞳仁专注认真。 “你老家是哪的。” “青州。” 秀秀没抬头,自然也没看见她说完话,谢瑛怔愣的表情。 两人熬了整夜,好歹在天亮时,顺利完工。 翌日老妇过来验货,不由连连感叹,又说了好些客套话,道往后通判娘子的珠钗首饰都到她们店里采买,谢瑛回谢一番,将人送走。 秀秀两眼发昏,谢瑛便将她和珍珍带回住处,在西跨院劈了间房屋给她们姐妹住,睡前,秀秀紧张的问她:“娘子,你能留下我和妹妹吗?” 谢瑛笑,回道:“你这样好的手艺,若不嫌弃我们店小,便住下来吧。” 秀秀高兴的连连道谢。 谢瑛困倦极了,回屋后便钻进衾被,复又觉得口渴,张口便唤:“白露,帮我拿盏茶来。” 唤完自己一愣,才想起自己身在登州,已有许久没见白露和寒露。 想来她“死”了,周瑄不会为难她们,约莫已经放出宫,折返回长乐坊。 往后事情淡下来,再找时机将她们接到身边,谢瑛迷迷糊糊打算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谢家人找何琼之要了好几回尸体,要接谢瑛回家安葬,偏何琼之不敢答应,也不敢处置,每回都以各说辞搪塞敷衍。 圣人自打回宫后,仿佛忘了谢瑛的存在,他忙着处置朝事,忙着批阅奏疏,宵衣旰食,夜以继日,每每紫宸殿的灯烛彻夜长明,服侍他的宫婢内侍却都苦不堪言。 圣人扣着尸身,既不给谢家,又不肯亲眼去瞧,那具腐烂的女尸如今就搁置在冰床上,每日不断的换冰,饶是如此,依旧往外散着气味。 “陛下,今儿谢四郎又来了,臣没有给他尸身,他说他明日还来,明日不给后日再来,谢家已经挂满缟素,只等尸身入棺,择日下葬。 不然,明儿就给他吧。” 周瑄提笔不停圈注,仿若没有听到何琼之的话,微薄烛光中,他高大的身形被剪出清隽挺拔的阴影,投在窗纸,跳动着拉扯出诡异的形状。 绯色团龙圆领窄袖袍衫,白玉革带勒出窄腰,漆眸深邃,锋芒悉数掩藏在瞳底之中,如今的他,通身都是帝王的威慑肃然,那副生来俊俏的面容,只会叫人觉得矜贵疏离,不敢逼视。 何琼之琢磨着,怕他没听到,又重复一遍:“陛下,明儿把十一娘还给谢家吧。” “啪”的一声,周瑄手中笔摔到案上,墨汁炸开,洇成一团团的浓黑。 何琼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