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沉默片刻,声音难抑地发哑:“葬礼过后,爷爷有几次想让我回到他那里,但被我拒绝了,我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她还活着的错觉,就好像她只是到国外去参加比赛了,过不了多久,比赛结束,她就会回来。” 宋静原看着他漆黑眼瞳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心口好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根本无法呼吸。 陈砚是怎么一个人熬过那些岁月的,她无法想象。 从小在父母那里备受冷落,好不容易在姑姑这里找到了温暖,但最后,她也离他而去了。 拥有后失去远比从未拥有要更加痛苦。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陈姝凡本应是他黑暗中的那束阳光,但是那最后的阳光也西沉了。 她想起刚入冬的时候,听说陈砚受了伤,她不顾一切地跑到他家,却被陈砚反问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他在那一刻是不是想起了陈姝凡从前对他的关照? 人在被抛弃后会下意识地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对于他人的善意格外敏感,因为他们害怕从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与其重蹈覆辙,还不如缩回自己的安全领域,拒绝一切外来关心。 陈砚应该就是这样。 他看似无坚不摧,其实内心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当中。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梦见她,梦见她哭着怪我那天为什么要让她看见那一幕,梦见她从空中坠落,问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回家拦住她。”陈砚声音嘶哑,“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听她的话,没有出门给她买东西,而是在家陪着她,是不是她就不会跳下去。” “不是这样的。”宋静原否认他的话,“陈砚,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陈砚沉默片刻,声音难抑得哑:“那个摄像机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纪念,但是我一直不敢打开,我怕她在怨恨我,逃避了许久,最后干脆藏了起来。” “过去了这么久,有些细节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经常会产生一种真的是我害死了她的错觉,这个时候我就在想,既然她还在怪我,那么她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跳下去,而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陈砚。”宋静原轻声,“我相信你姑姑没有在怪你,当时她也许是太伤心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真正做错的是路兴安和他的家人,明明是他欺骗了你姑姑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反过来责怪你们,明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路辞却一遍又一遍地往你痛处上戳,他们才是该受到惩罚的人,你不应该折磨自己而成全了他们。” 陈砚愣了几秒,然后低低地笑了声:“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什么好人一样。” “你当然是。”宋静原几乎没有犹豫,神情不见半分虚伪,“陈砚,你是个很好的人。” “你看我哪像好人?”陈砚低压着眼,“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宋静原轻轻咬了咬牙,眼里充满坚定:“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你不会无缘无故欺负那些弱势的人,看见他们有困难还会主动出手帮助,这点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 “你怎么能说出我这么多好处?”陈砚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撩起眼皮看她,“是不是故意说这些好听的哄我。” 宋静原颤了下眼:“没有。” 陈砚从口袋里拿出根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声音含糊不清的:“那你早晚得对我失望。” 宋静原咬了下嘴唇,没有接话,思绪断断续续地飘回初二那年。 人们自卑大多是在那个年龄段的同龄人口中产生的。 宋静原当时的班级是整个年级里最乱的班,超过一半的同学都排在年级倒数,课堂上很少有人听讲,后排都是睡觉捣乱的同学,每次年级通报恶劣事件,总能听见他班学生的名字。 在这样的班级里,太优秀可不是什么好事。 宋静原性子本身就静,不太喜欢说话,所以和班上大部分人都融合不到一起去,她总是一个人在座位上完成自己的作业,课间抱着作业本去办公室和老师请教问题,成绩稳居第一,成了各科老师口中的模范标兵。 正因如此,她成了班上一些坏学生的眼中钉。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