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宋。 但她绝不会是宋颐之女。 因为,倘若她真的是宋氏血脉,圣人定会大张旗鼓搜捕她的踪迹,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假借花鸟使之名,从云水居跟到关雎苑,执意要带她离开。 她在今年的七夕及笄。 临别长安之前,他曾经从母亲那里听到过,今年七夕,宫里也要为最得圣宠的常宁公主大办及笄宴。 如是种种,又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她的身世,应该远比他料想的要复杂。 如果她和宋家没有关联。 那这幕后之人,便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因为她的回宫,或许会威胁到常宁的安危。 ——幕后之人,常宁。 都和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林间纷落大片树叶。 谢言岐深望着尽头光影,眸中暗潮汹涌。 她不能出事。 不能。 *** 初沅离开书房的时候,已是在谢言岐离开的一刻钟以后。 她扶着鹅颈栏杆走在廊道里,缓慢的步履显得有些艰难。晚风徐来,吹起她的裙摆,一截细瘦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在浓稠的夜色中,白得有些刺眼。 到底要比来时少穿两件,初沅在迎面的冷风中,瑟缩着拢紧了大氅。 ——本来在扯落她月要际的素绢袴时,他曾附耳哑声道:“等下,让人把更换的衣物送过来?” 但初沅实在羞于将此事宣扬,就摇着头没应:“你、你别扯坏了就成。” 大抵是她的话起了效用,起码他还守着礼尚往来的规矩,极为耐心地带着她的手,去解开了他的腰封。 …… 不过,走在她后边掌灯的婢女,却还是注意到了她不知所踪的里袴。 回想起守在屋外的那一个时辰内,若有若无从书房传来的粗沉低喘和呜咽嘤咛,婢女不免就有些面红耳赤。 他们世子,未免,未免也太孟浪、太不知节制了些。 到现在,姑娘走路都还有些打颤呢。 好在书房离正堂不远,初沅两步一停地磨蹭了半盏茶功夫,终是能进到盥室沐浴。 她解开绸带迈进浴斛,细指抚摩过月要间的掐痕,最后,轻揉了几下小月复的位置,微蹙了秀眉。 她靠着浴斛边沿缓慢下沉,只将精致的眉眼露出水面。 隔着缭绕的水雾,万物皆是朦胧。 就好像,看不见的未来。 或者说,真的还能有未来吗? 初沅微阖双眸,疲惫过后,是铺天盖地袭来的迷茫。 他都要娶妻了呀…… 微不足道的萤火虫,又怎能抵过常伴于侧的皎月呢? 这终究,是她最后的贪恋了。 窗外暮色浓郁,好似没有尽头。 漆黑的死寂中,酝酿着将至的风雨。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一章 亥时三刻。 倏然响彻静寂夜空的鸣镝, 不止惊飞了远处山林间的雀鸟,更是激起了杀手们的屠戮杀意。 一时间,平泉别庄外如遭血洗, 府兵的尸体成堆横陈,没剩一个活口。 其中一人在踩过他们的尸身时, 不禁愠怒地狠踹了一脚, “真是麻烦。”非要追过来送死不说,还敢鸣镝暴露他们的踪迹。 听到他低声的咕哝,走在最前边的首领侧目而视, 冷声道:“别耽搁时间。不要像刚才那个‘影子’一样, 坏了我们的事。” 影子,是他们对官员替身的专属称谓。 这次这个庞延洪的影子, 行事不慎,败露了他们多年的筹划不说, 还敢在府兵都已经从后边追来抓捕的情况下, 狡辩着求救,说他没有坏事。 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就很不错了。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