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拦住了安老爷。 许扶清准备拔剑的动作一顿,被推到一侧,手撑到地面,擦出血。 一刹那间,三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 安老爷弯腰站着,用力地往下压铁锤,谢宁奋力地往上抬,又因脚的绳索还没来得及解开,站不起来。 擦破掌心的许扶清眼珠子骨碌地转了转,无神空洞涣散,像没感情的傀儡地看着他们。 好一阵子,他才弯起眼。 供桌上除了有几尊欢喜佛外,还有一炉子香烛,烟雾袅袅,刺鼻的竹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那名躺地上的安府小厮这次直接吓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就在谢宁跟安老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松开铁锤的时候,一只苍白骨瘦的手伸到他们中间,冰凉触上她被破布撑得发疼的嘴角。 “啧,你肯定很疼吧。”许扶清狐狸眼微垂,语气很淡。 手指离开嘴角,落到谢宁握铁锤握得紧紧的手。 少女以往白净的腕间被粗糙的绳索绑得於红,他碰了碰,轻皱眉,似替她打抱不平,“他很坏是不是?竟然想杀你。” 此时的安老爷进退两难。 他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若没铁锤在手,就这样面对清醒的两人,根本不行。 谢宁垂眸,视线情不自禁地顺着许扶清的指尖游动,他将掌心的血一点一点地染到她手腕上,写了一个杀字,宛若一种古老的祭祀。 “所以,你想杀了他吗?” 又问她想不想杀人?谢宁一噎,抬起头,直视着他。 “还是那一句,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的。” 许扶清睫毛微抬,容貌妖异似蛊,慢悠悠地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轻叹散于空中。 昏黄的灯光下,他眼神温柔似水,似怜爱地抚摸了一下她有淤血的手腕,像看到了受伤的小动物,慈悲心大发一样。 坐在地上的谢宁微微睁大眼,嘴里还塞着没空拿下来的破布。 许扶清又看了一眼安老爷,话语充满兴奋和向往。 “你可以用他自己的铁锤,一锤一锤地锤下去,砸破他的头,骨头碎裂的声音应该会很好听,到时候温热的鲜血会洒满你的脸,也许还会喷溅进你的眼睛、嘴巴。” 天倏地下起了雨,雨滴连成一串珠子哗啦哗啦地沿着屋檐坠落。 轰隆,电闪雷鸣。 乌云彻底掩住了一轮清月,宛若挡住了藏在隐蔽处悄悄地窥探着夜间的眼睛,暗色悄无声息地吞噬掉整个西京。 许扶清身上的松木香盖过了难以入鼻的祭祀竹香,争先恐后地侵蚀着谢宁。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不想死,更不想杀人。 安老爷听到这些话时,忽然记起了自己手起手落地锤烂别人脑袋的场景,可一想到即将要轮到自己,他浑身一抖,腿软不已。 滴答滴答,屋顶破了一个小洞,雨水接二连三地砸到谢宁的脸,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神情偏木讷。 冷。 好冷。 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的冷。 谢宁单是想想许扶清说的那个画面,手脚都不禁发颤,无论如何,她不可能下得了手的,于是僵硬地摇了摇头。 雨水砸湿了她的额发,紧贴着脸颊,难受得很。 外头天色黑暗,房内灯火随风摇曳,许扶清白得不正常的脸陷入无尽的阴影,就像是染上浓稠、挥之不去的墨,阴郁得古怪。 而他正好偏头看安老爷,没看到谢宁的摇头,继续带着笑轻声慢语地说着。 “如果一锤砸不死他,他还会哭喊着向你求饶。本来应该是你哭喊着跟他求饶,让他不要杀了你的,现在主宰这一切的人变成了你,这样不好吗?” 不知为何,安老爷耳畔疯狂地响起以往那些人的求饶声。 但那时候他置之不理,一心只顾着供奉欢喜佛。 坊间传言,只需要凑够分别属金、木、水、火、土的女子男子以性命祭祀欢喜佛,人便能获得功德,长生不老的。 供桌上,四肢紧贴、身体紧密相连的欢喜佛面带慈笑地看着他们。 许扶清一脚踹开快站不稳的安老爷,左手接过铁锤,右手轻轻地扯下谢宁口中破布,柔声地再问一遍。 “这样不好吗?” 谢宁嘴巴还疼着,喉咙缺水干涩,一边颤着手解开脚上的绳索,一边看向他掌心还流着血的伤口。 忽然,安老爷举起一把匕首朝许扶清刺来,她心脏骤停,失声道:“小心!” 许扶清轻轻地应了一声,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拣起铁锤,快速地转身,砸向安老爷。 谢宁脑袋嗡地一声响,下意识地捧着自己的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