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快二十了。” 孟奶奶说:“呦,看着可真不像十九唉,比俺儿子小十岁不止。” 贺少棠笑得可亲:“我都当兵两年了。” 他心里仍可惜那瓶打碎的酒,一闻就知是上好的窖藏白酒,滋味热辣,这个馋呦。这会儿都走出五里地了,满鼻子仍然荡漾鲜辣的酒香,恨不得撅腚趴地上舔那块黄土地。 贺少棠表面不动声色,闲聊:“大娘,去看孩子。” 孟奶奶:“是啊,看儿子和孙子,俺有两个大孙子,还是双胞胎!” 贺少棠:“您家真有福。” 孟奶奶说起娃儿滔滔不绝,足足说了一路。 “俺就这一个儿子,这是给他带的羊剪绒帽子和棉大衣,怕山里冷。” “这是家里存的两匹缎子布,从青岛一直存到北京。” “这是给孙子的果丹皮,小孩都爱吃果丹皮,山里没的吃。” “这是盒装的干酱油,你们这山里就连酱油都抹油的!” …… 贺少棠就这么默默听了一路,半晌回了一句:“老太太,对你儿子是真疼,让人羡慕。” 孟奶奶说:“可不是么,家里四个闺女,就这一个儿子,离得太远,见都见不着。” 老太太在身后抹了抹眼角。 贺少棠笑笑,抽烟,不再说话。 孟奶奶忽然想起来:“包里还有一瓶二锅头呢,打碎一瓶,还有一瓶给俺儿子。” 贺少棠一咬嘴唇,差点儿把舌头咬下来,疼着了! 他盘桓一路,心里发软,觉着这家老太太真好,老太太不容易啊…… 长夜寂寞,贺少棠扯开喉咙唱起《五哥放羊》调,吓跑豺狼虎豹。 “正月格里正月正,正月那个十五挂上红灯。 红灯那个挂在哎大来门外,单那个等我五那个哥他上工来。 哎哟哎哎哟哎,哎来哎咳哟! 单那个等我五那个哥他上工来! …… 九月格里秋风凉,五哥那个放羊没有衣裳。 小妹妹我有件哎小来袄袄。 改来一改领那个口,你里边儿穿上!” …… 贺少棠这一嗓子,嚎的是黄土高原的寂寞与苍凉。 孟奶奶特体恤,很灵犀地问:“小伙子,唱姑娘呐?有对象的抹油?” 贺少棠仰脖笑了,声音爽朗:“哪有对象,没有呢,就我一个。” 那一年的贺少棠,也才不满二十岁,驻岐山某部队机械师团森林哨所的一个班长,日夜驻扎在这条野山沟里,露宿风餐,扛枪巡哨,野惯了的,十足一个兵痞。 贺少棠当晚与孟家老太太分别时,特意多问一句,您儿子家住哪片宿舍区,这儿我都熟。 他转脸爬到围墙外面,清楚瞅见孟奶奶进了哪个楼。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