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衍挥退了侍从,一个人望着夜色往太极殿走,时近冬日,天上的月亮却格外皎洁。 方才太后让他先回去休息,却不提这么晚了如何请李中散回去,他一看两人那没打算挪位的样子就明白了。 对太后的做派,他以前是不敢不满。他的父亲,大周的上一位皇帝,就是死在她的手上。 那时的父皇刚过冠礼,年少气盛,哪能容忍太后迟迟不肯彻底归政,阻碍自己大展拳脚? 于是他们的关系在一日日加剧的冲突中逐渐破裂,除了抢夺国政参决权外,父皇还做了两件事,一是主动禅位成为太上皇,让五岁的他登基提前占好位子,以防在和太后的斗争中发生不测后她会随心所欲操纵大周的下一任皇帝人选。 二是诛杀了太后的前一位男宠。那位男宠甚得太后欢心,不加掩饰地出入凤仪殿,父皇一怒之下就把他和他的弟弟一起处死了。 那名男宠的死极大地挑动了太后的怒火,于是在某日夜里,她以商议归政事宜为由把父皇请进了凤仪殿,第二天姬衍就听到了父皇崩逝的消息,不满十岁的他在满目缟素中正式成为大周的国君。 而父皇死前他的生母也被太后以子贵母死之故赐死,父皇死后她为了能彻底掌控他,又欲斩草除根,将他生母一族以叛国罪灭门。 如她所愿,有可能以小皇帝之名而令诸侯的人只剩了她一个。 但即使如此,姜太后也没有彻底放心。除了有一次忌惮他表现出的聪慧把他关进暗房里不给衣食外,还遣人一直监视他。有宦官挑拨说小皇帝生起异心,她并没有马上派人去查清,而是先将他打了一顿。 姬衍知道她只是想发泄朝堂上泰半大臣希望她交出权柄这一事的不甘和不安,辩驳也无用,只一声不吭,忍受木杖一下下落在身上。 按理说这样对待皇帝,等皇帝得势亲政怕是十族都不够杀,可姬衍没有。 终于等到将她熬死的那一天,他站在姜太后灵前,发现自己的恨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彻骨。记忆中有的也不止是阴霾,还有她把自己抱在腿上一遍一遍教他认汉人文字,牵着他站在明堂上俯视下面叩首的文武百官,告诉他要学会担负起一个国君的职责;忌惮他的敏悟又忍不住在他看一遍五经即能释义时流露出赞许;不安继承人的长大却未想过将他带歪养废,生命的最后那年写出了《劝诫歌》及《皇诰》叁百篇谆谆教诲,希望他能做一个好皇帝。 最难以割断的联系是,被姜氏亲手教养长大的他,沿着她的政治道路走了下去,俨然已成为了她政治遗产的继承人。 时至今日恨意疏淡后反倒多了些理解。 权力这东西只要拿起过就少有人愿意再放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