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科技发达,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仅靠一个人的脑电波就能出产的电影,第一个前提,他得要有一个剧本。 乌衍的剧本不好写,研究他的人遍布全球,流派万千,出名的就有好几个,爱他的人对他的一切可知细节如数家珍,恨他的人更是知之甚深,更别说他还是科学界毋庸置疑的大神,想要拍一部乌衍的电影,首先就要面对这些人苛责的目光。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剧作家敢顶着这些人的注意随意涂抹乌衍的。 写这个剧本的难度就连沈弋都知道,为了不事先流露风声,沈弋私底下给祝决列了一张表,上面有圈内著名的、有才的所有编剧的名字,没过两天,表格中的名字就几乎全军覆没。他愁的不行,打电话的时候流露了几句,没想到祝决却很淡定。 “我有人选。”祝决说。 “啊?” 祝决轻描淡写:“我打算找赵慧。” 沈弋最近为了祝决也彻底地了解了一番乌衍的生前身后,对赵慧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就因为不陌生,所以他现在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经验,”祝决说:“而且现在大概也只有他还有勇气再写一次乌衍了。” 沈弋哑口无言,脑子里翻转的都是赵慧的丰功伟绩,这个男人算不上是编剧,因为他主要的收入来源并不为此,更何况他这辈子只有一部作品。 就是那部口碑只有1.4的《乌衍传》。 各类音节在沈弋喉咙口兜兜转转,却一个完整的词语都组合不起来,沈弋突然意识到,就算加入自己的工作敏感和工作经验,似乎他的一切理智都抵不过对祝决的信任。 他叹了口气:“你想好了?” 祝决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幢与两边相差无几的浅米色房子,眉眼舒展:“我已经站在他家门外了。” # 赵慧是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他常年居住在国外,名下住所与整个小区的风格极为搭调,精心打理的小院子,不着人工痕迹花墙浪漫热烈,有浅粉色的重瓣花藤从阳台上探了出来,落在了门楣上,像是一枝漫不经心垂落的绮丽花蘸,瞬间点亮了整个门面。进得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几近疏落的风格,大面的白墙,漫不经心摆放的古朴家具,窗台上斜斜暂靠的毛笔犹带墨痕,透着一点水光。 赵慧这个人也跟他的房子风格一样,鲜明地近乎割裂。 他与祝决相对而坐,挑了挑眉,冷静地说:“如果你真的深入了解过,你就不该找我,如果你没有深入了解过,你也不该找我,要是你只是想随便找个人来写乌衍的话,我是不会奉陪的。” 特别坚决,一点都看不出来是那个用前所未有的梦幻浪漫玛丽苏笔调写了乌衍一生的男人。 祝决也很老实:“除了你之外,没人敢写乌衍。” 或者说,之前可能还是有的,但是在赵慧做了个出头鸟之后,就不会再有了,赵慧那部剧本脱离开乌衍这个名字,其实写的不错,不管是结构还是细节都很精良,但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赵慧眼里的哈姆雷特还不够强势到杀死其他哈姆雷特的地步,在评价上收获一边倒的讨伐之声也是在意料之中。不过赵慧不是什么有腕有地位的人,这个圈子给他的容错率很低,导演们有自己的心头好也有自己的事业考虑,而演员们的衡量更是现实,一部能拿到1.4评分的电影也算得上是旷世奇才,足以让赵慧的职业生涯彻底折戟。 赵慧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据祝决的了解,这位是彻彻底底的乌衍脑残粉,能够再次尝试书写自己心目中的乌衍,做好这份安利事业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个上好的诱饵,毕竟不会再有第二位有影响力的人对他递出这个邀请了。 就像祝决彻底地了解过赵慧一样,赵慧也在祝决递出邀约后仔细地研究了下祝决。 他很久没回国了,不过就算是完全避开华国内部的信息,单从其他国家的反馈来看,祝决也不是一位简单的华国演员,赵慧看过祝决的电影,感受过他演技的渲染力,祝决没有很明显的风格,没人能确切地问他定义到底他是个体验派还是个方法派,但他在镜头中的那种说服力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怎么样背景和什么样的故事,在他演绎之下都特别有说服力,在他眼中,就算太阳是方的,也合该如此,而不是剧本出了难以容忍的bug—— 这对赵慧的吸引力太大了,从上次的失败之后,他渴求的就是这种说服力。 他不是一个很老练很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在这张不成形的谈判桌上,祝决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脑中所想,甚至连他头脑中挣扎的台词都能构思出来,赵慧整条眉毛几乎都纠结在一起,就像有两个人一边在拉扯它们一边又把它们往一块打结一样。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