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再度动摇人心。 满地打坐调息的斩龙门弟子中,便有几人倏然睁眼,仰头看去。 风瑶手扶一把貔貅伏云椅,柳眉倒竖,厉声喝道:“谁敢走,我现在就斩了谁!” 张易同傅玄之彼此对视一眼,不由苦笑,风瑶长于经营,却不擅修行,微末道行胁迫起来,哪里有半点威力? 然则那斩龙门上下,竟果真全无半个人出声。 展长生立在最前方,长枪杵地,面色阴沉森寒如霜,旁人望着是高深莫测,实则本人已五内俱焚。他只觉手中长枪愈发灼热,几欲烧焦掌心,指缝间已然隐隐有鲜血渗出,这等危急时刻,却偏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夏桐生竟失去踪迹,不曾逃入石屋避祸,反倒不知去向。 他有心叫毛毛去搜索,那体型庞大的幼雕实则胆小如鼠,在半空盘旋许久,竟被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与冲天的灵压骇得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观望。 此时人人向展长生看来,他只得强压心头躁乱,冷声道:“人各有志,自行抉择就是。” 刘忠便上前一步,同展长生并肩而立,肃容道:“我不走。” 商阙紧随其后,行动间竟有几分灵活,不若傀儡当初那般僵硬,其余傀儡自然听命行事,团团围在身周。 张易、风瑶、傅玄之等人不提,其他弟子、仆从一个接一个纷纷开口道:“我不走!” 纵然满目惧色,面含瑟缩之意,开口亦带了颤音,却仍是道:“我不走。” 近百个嗓音合一,汇聚成了洪流,在山谷中奔腾起伏。 慎元子闭目道:“执迷不悟,杀了。” 远成子便立时扬手,长春派众剑修得了号令,手中剑光如爆裂一般纷纷乍现,狠狠撞在护谷大阵外罩上,激起成片水沫般的破碎灵光。 展长生收了阵盘,两手横枪在前,沉声道:“开阵迎敌!” 大阵开时,无数青绿藤条涌入,展长生一马当先,长枪斜挑,杀意咆哮如江河决堤,无数锋刃冲破藤蔓阻挡,寸断破碎,飞起漫天断枝残叶。 展长生又是一个腾身,仿佛化身鹏鸟跃向半空,斩龙枪刺向地面,杀气深入地底十余丈如入无物之处,随即猛然一挑,如雨的泥屑石块当中,飞腾起一块足有成年男子大小的肉色块茎,那块茎形如长棺,坑坑洼洼,仿佛顽童捏成的拙劣泥块,表皮伸出无数条被斩断的尺余长藤蔓,正痉挛一般轻轻抽动。 展长生正要一枪刺穿那块茎时,突然仰头,朝正杀成一团的两方修士望去。 许文礼趁着众位师兄专心破阵时,挣脱钳制,朝斩龙门诸人冲去。远成子的大剑将面前一名修士当头劈下,斩为两半,血瀑之中怒喝道:“站住!文礼,悬崖勒马,为师便既往不咎。” 许文礼两眼血红,回头瞪他,促声道:“原话奉还,师父千万要悬崖勒马,莫再泥足深陷!” 一卷绫罗当空杀来,将许文礼缠得结实,另一头展开如铁板,恶狠狠抽在他面颊上,饶是他剑域急张,却也被扇得一侧面颊高高肿起,鲜红渗血。玉山真人立在远成子身后,手中握着另一卷绫罗,怒咤道:“孽徒大胆!” 远成子不怒反笑,只道:“可惜,可惜,留不得了。” 他一面惋惜,一面重新举剑,眼中竟闪过杀机。 许文礼看得分明,一时间如冰水当头淋下,顿时心如死灰。他素来受宠,未免有些不知分寸,现在本有几分任性的心思,又眼见得师父亲手斩杀那小傻子,心头固然愤怒,却仍是怀着顶撞父母的顽劣之心而为。如今眼见师父大剑高举,杀气扑面而来时方才察觉,素来宠他爱他的两位师父,竟真动了杀心。 这一惊之下竟令他心头大乱,不知所措,只眼睁睁看着剑气暴涨,近在咫尺。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