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夫人是治家有方的主母。 中年丧夫,她独自一人撑起偌大家业, 又把四个子女教养成人中龙凤, 如何不懂得“人前不教子”的道理? 何况这个“人”,正是子的子? 特意把他找来看他的父亲挨训……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屹忧心如捣,可也只能暂将疑虑压下,恭敬地给长辈们问了安。 云太夫人半倚在正位软塌上,朝他挤出一个笑, “五郎来了?刚回来就把你叫过来,累不累?” 又问了他今日伤口可疼,去大报恩寺有何见闻和关鹤谣身体如何等等, 萧屹一一温声作答。 他不时偷瞥向关潜,可对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云太夫人也全当他不存在似的。 看来事态险厄,无论如何,先求情再说。 萧屹一咬牙,在轮椅上撑起身子便也要往下跪。 他上肢力量极强, 从来上下轮椅都是依靠自己。 可他要是故意想摔倒,也没人拦得住。 “婆婆, 孙儿不知义父怎么惹您生气, 请看在孙儿的面子上——” 一边说着, 萧屹就把自己结结实实扔到了地上。 另外三人乱成一团,都来扶他。 在这样的强势碰瓷之下,他们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年轻郎君是靠着惊人臂力,年年表演水秋千的。 尤其云太夫人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这边摩挲着萧屹, 那边劈头盖脸就骂关潜。 “你看看你!还累得儿子代你受过!可你做的事情,你——你好不好意思和你儿子说?好不好意思和你侄儿侄女说?” 奎嬷嬷忙给她捋胸口顺气。 可云太夫人见关潜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回忆起他十几岁时自己和他生的那些气,真是新仇旧恨交加,越说越气。 “你好不好意思和鹤丫头说?” 关潜脊柱一震,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怎么和她说?啊?说她未来的公爹强抢民女?!” 刚坐回轮椅的萧屹这次真的差点摔下来。 接下来,从云太夫人口中,他大致了解到事情原委—— 关潜从大报恩寺里抢回个小娘子,搂着藏在大氅里一路快马回来,结果正好被在院里等他的云太夫人抓个正着。 义父? 抢回来?? 一个小娘子??? 萧屹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察觉到儿子震惊的视线,关潜也是臊得慌。 饶是他向来不拘一格,可这样被亲娘、乳娘和儿子共同当成个强抢民女的恶徒,仍是觉得仿若在森罗殿受判官审一样脸上挂不住。 然而,他也知方才情状着实惊吓到老母,自己又没法言明事实,唯能任她先出出气,骂个够。 云太夫人也没和他客气。 “三十几岁的人了,也不替你儿子想想!公爹这样做派,人家还能愿意嫁给五郎?” 又想起一件事,云太夫人更是头疼欲裂。 “你、你还口口声声说心仪之人是鹤丫头娘亲,我的天啊……逝者已矣,咱们也就不提。你要是真有喜欢的自然是好,可哪能现抢回一个就说要娶——” 云太夫人摆手阻止奎嬷嬷的搀扶,稳了稳语气,转头面向萧屹。 “好孩子,把你叫来就是让你看看你这不着调的爹,你好自己和鹤丫头解释。咱家也没什么子不言父过的讲究——” 她看一眼关潜,怒气又轰上头顶,“要不你把他按住,咱们一起打他一顿!” 奎嬷嬷和萧屹忙一左一右牵住已然起势的云太夫人,倒不是担心关潜,而是怕他那一身钢筋铁骨疼了老太太的手。 关潜一看时机差不多,端正神色就开始砰砰砰磕头。 “劳母亲忧心,儿子百死难赎!只是虽行止欠妥,我却是真心实意要娶那位小娘子。” “况且那位她也不是我抢来的,而是救来的。她被家人幽禁在寺中客寮,出逃时正碰上了我。” “为帮她摆脱家中搜寻,情急之下只能先带回来安顿。” 他一鼓作气吼出这些话,直把在场三人都吼愣了。 膝行几步,关潜拽住云太夫裙摆,放低了声音。 “您说的是,我到这般年纪自当稳重一些。只是不怕母亲笑话,儿子对她相见恨晚,一见倾心。您不是也希望我能娶妻吗?”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