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彦也没有再推拒,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郡王回来也有几个月了,过得如何?” “一半时间在给我父王发丧,另一半时间在这里等着给法王发丧。” 巴拜特穆尔倒了两碗酒,分了舜安彦一碗,自己拿起碗先喝了一大口。 “郡王是觉得塞上无趣了?” “谈不上无趣,只是吵吵闹闹,没个正行,这里的人每次吵架都让人头疼。” 舜安彦垂眸沉吟了片刻,举起酒碗和他碰了碰,“干。” 他仰头喝了下去,见底才停。 待巴拜特穆尔也干了酒,他才说:“朝廷派我来有些事,正好你是这漠上最有学识的人,也和你说一说。” “请讲。” “朝廷预备在法王驻地开设讲学,广收贫苦牧农的孩子入学,教授他们识字医术及农桑,您如何看。” “医术和农桑吗?”巴拜特穆尔喃喃。 “是,医术和农桑。”舜安彦淡然道,“我知道你们会想,都在法王驻地了,理当传授佛经,但安北将军台此次出面没有这门。” “朝廷出资?” 舜安彦挑了挑眉,“郡王竟然在意这个?” 巴拜特穆尔爽朗点头,“当然在意,我父王久病部族寥落已久民生凋敝,此次漠北画界我部又损失最重,法王驻地还是从我部划走的,若朝廷再要我出资助学,我怕是得要给大皇帝上书了。” “不用你出资,这笔钱安北将军台出,在驻地读满一年后会轮着去归化再去热河,之后再放回漠上。” “嗯,此举有利我大漠子民,大皇帝仁德。只是不知那书该如何?蒙文医书农桑之书不多。” “已有一批。”舜安彦顿了顿,“公主亲写,已送到漠上。” 巴拜特穆尔沉默了片刻后,略略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忍。 舜安彦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克制和隐忍,这是场无声的较量——他不提,他也不提。 两人只是默默喝完了一壶酒,然后同时起身。 巴拜特穆尔收起酒囊和碗盏时,突然问:“佟少爷来前去了大召寺?” “是,怎么了?” “如何?” 舜安彦笑了下,脸上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召寺落寞了。”巴拜特穆尔平静的双眸里终有了些澜漪,“愿朝廷能得偿所愿,在此地建起第二个大召寺,不,是比大召寺更辉煌的法王驻地吧。” 说完,他牵着白马慢慢离开,大漠的落日跟随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舜安彦怔忡片刻,找了自己的亲卫来。 “派人好好盯着法王和那位郡王,一举一动都要记录。” * 法王如今驻地距离京师一千五百余里,信使快马加鞭约十天才能到京城,故而元衿收到舜安彦那封落款“罪人”的信时,她已然不怎么忙碌。 这日,元衿不在疏峰,而在七公主元施的住处。 她还在榻上咳嗽,听见青山敲门,兴奋地从被子里探出身来。 “五姐,是不是你的信来了?你的信好多啊!” “躺回去!那郎中怎么说来着?你能吹风吗?” “今天天很热了。”外面的烈阳都可以烤熟地面。 “那你怎么还手脚冰凉?” 元施争不过,悻悻地躺了回去。 元衿则先捏了捏信封,而后撇撇嘴。 今天的信很薄嘛。 她用小刀裁开信封,取出信来,只扫了眼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五姐!那个彦少爷写什么了!” “躺回去!”元衿余光已经看见元施光着脚就要落地,她恶狠狠地剜了眼妹妹,“不躺回去我打你!” 青山赶紧去元施床榻边哄她,“七公主,求您了,五公主那天为了您看病费了多少劲呢。” 元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拉着被子说:“五姐,我就是……养了那么多天有点闷。” “我知道。” 元衿把舜安彦这封怨气满满的信塞进一只木盒,和她送去漠北的那些木盒一样,不一样的是里面没有书,堆的都是某个人的信。 她端了药碗走向元施,吹了吹热气递给她,“先喝,养的真的好了,才能到处玩。” 元施也是汤药里泡大的,但她没有元衿这样成熟的灵魂,从小就躲着吃药,故而这次发病后元衿便在她屋里住下,日日看着她。 这次的事说来是个意外。 元施的病一直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