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了,她因多年的怨恨与愁绪损肝伤肺,加上自幼五脏便不好,今何时雨离去,她至多也仅有几个月的余生,杀与不杀,也没太多分别了。 阿箬想,何时雨还是那个何时雨,与她不同,与她这三百多年一路走来杀死的那些岁雨寨的人都不同。 他曾经在阿箬的记忆里变了模样,因为那一碗他亲手给出的汤而气愤,怨恨,把何时雨扭曲成了另一幅贪婪自私的面孔。现在去看,他好像仍是会宠溺她,纵容她,照顾她,能让她坐在肩上奔跑的少年。 谁都变了,何时雨不曾改变。 为这不变,阿箬也要对他温柔一些。 她对何时雨道:“我们去一个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吧。” “好。”何时雨走在前头带路。 这里多田地,天虽渐渐暗了下来,可还有一些耕耘的人尚未回家。远方田埂上偶尔几个弓着腰背对他们的人,不会有人存心去留意到底谁走在小路上,谁又消失了。 阿箬看向朝西走的何时雨,见那火烧云于他发上、衣上烫出了一圈红光,心头的跳动越发紊乱了起来。她因紧张而不自觉握手,捏到了寒熄的手指时,寒熄安抚般地回握。 阿箬吞咽,抿嘴,过一会儿才问:“为何这几日见你,你都穿紫色的衣裳?” 何时雨没想到阿箬竟还会找他闲聊,便从即将走向死亡的紧张中抽身:“因为有个人喜欢我这样穿。” “我这几日去山上看的红枫林,是很久以前就在湘水镇的吗?”她又问。 何时雨依旧耐心回答:“嗯,它们有三百三十四年了。” “你记得可真清楚。”阿箬道:“你从三百多年前就在这儿了,一定知道山上那破旧的宅子以前住着哪家人吧?” 何时雨脚步一顿,睫毛颤颤,他身姿挺立,侧头朝枫林间的老屋看去。如殷柳所言,他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上山看树,远看那院房屋,但他再也没有勇气靠近过。 “那里的主人,姓宣。”何时雨的舌尖舔了舔牙齿,喉头滚动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名字:“宣蕴之。” “是湘水镇前牌楼上的宣?”阿箬记得她与寒熄刚到湘水镇时,古旧的牌楼的角落里便落下一个宣字,这表示是宣家出钱做的牌楼,也是宣家带富了整个湘水镇。 何时雨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柔了几分,他嗯了声。 老宅终有一日消失,牌楼上的字也会被岁月磨去,但满山的红枫不会死。 阿箬似是沉默了许久,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何时雨道:“这个琥珀枫叶,是你的吧?还给你。” 精致的琥珀枫叶上红绳打了个月亮结,何时雨回身看去,不知何来的风吹起他们四周田野间枯黄的草丛,风中树叶沙沙作响,随着天暗,几乎模糊了周围的一切。 阿箬将那琥珀枫叶还给他,何时雨接住,低声道:“这个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最开始做的琥珀枫叶,随宣蕴之一道入葬,后来为她每一个转世做过的琥珀枫叶,都会从一开始讨人喜欢的小挂件,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杂物。 何时雨见上面的月亮结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伸手折了一旁叶尖乱飞的野草,对阿箬道:“我编一个月亮结送你吧。” 很久以前没有草了,何时雨便说过若以后这世间好转,再长出绿草来,他就为她编一个挂在身上。 草叶折了几道,何时雨看着自己风化的手指眼神一顿,有些惊讶,又有些慌乱。他抬眸朝阿箬看去,青绿衣裙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眉目哀伤,还强忍着对他挤出一丝微笑。 何时雨在风中飞舞的发,飘乱的衣袂,统统化为一粒粒细沙,纷乱的野草中夹杂了几片从山林那边飘来的红叶,何时雨忽而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心口闷闷的。 他因没有心跳,当初宣蕴之死时,他痛苦万分都感受不到心脏的疼,如今那一道道久违的跳动从胸腔传来,仅仅几下,却足以震撼他。 阿箬哑声问了句:“不疼吧?阿哥。” 她叫他阿哥。 何时雨明明是开心的,却忍不住想要落泪。可他这个人偏偏爱为旁人操心,宣蕴之死前,他不敢因自己的难过害得她情绪低落,如今也不敢让自己的眼泪,叫阿箬放心不下。 所以何时雨笑了笑,摇头道:“不疼。” 第67章 梧桐语:十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