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 【注意,注意,恐惧值超过60——】 耳内突然响起急促的警报。 郑落竹呼吸一滞,立刻回过神。假的,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吓唬他而已。他在心里不断念叨,同时强迫自己的目光从玻璃门上移开,移到客厅里,看过了时的彩电,看落满灰尘的风扇,看因为冷冻层的门关不严、已经化了一地水的冰箱…… “哗啦。” 门外传来钥匙串的声音。 郑落竹忽然全身僵硬。 【注意,注意,恐惧值超过70——】 钥匙插入门锁,“咔哒”,防盗门打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走进玄关,“啪”地按下电灯开关。 整个客厅都亮了,是白色的灯管,一下子把厨房灯泡的暗淡昏黄,压制到了角落。 黑影不再是黑影。 苗条的身材,时髦的波浪卷,一张五官姣好却怎么也遮不住憔悴的脸。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可郑落竹觉得她高大极了,要很费劲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她的脸。 “你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女人嫌恶地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冰箱,无视融化发臭的冷冻层,打开恒温保鲜层,拿出两瓶冰镇啤酒,一边往回走,一边问,“你爸呢?” 死了。 早几百年前就死了。 郑落竹心里明明再清楚不过,一开口,却是呐呐的童音:“不知道……” 清亮里带着些许奶气,和显而易见的畏缩、恐惧。 郑落竹一下子在这声音里,记起了那些遥远的、可怕的记忆。 不,不是记忆,是梦魇。 布满油污的厨房,狭小阴暗的客厅,永远在淌水的冰箱冷冻格…… 这里不是什么奇怪的陌生地方。 是小小的郑落竹的家。 【危险,危险,恐惧值超过80!恐惧值超过80——】 耳内的声音急促叫嚣,尖而锐利。 郑落竹心跳得厉害,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超过100他就会死,可他控制不住,恐惧就像个套在他头上的塑料袋,他越大口呼吸,就越要窒息。 “滚开!”拿着啤酒的女人重重踢了他一脚,像踢垃圾一样将他踢开,而后走到靠墙的一张方桌旁坐下,用扔在桌上的瓶起子起开啤酒,咕咚咚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只是踹一脚。 比郑落竹预想的恐怖,要轻松多了。 耳内的恐惧值提醒,回落到60。 女人倒啤酒倒得太猛,白色的啤酒沫溢出廉价的玻璃杯口,淌下来,流得满桌都是。 她低头凑过去想要先嘬两口,防盗门忽然被人“咣当——咣当——”砸得极响。 女人的脸一下子黑下来,骂骂咧咧走过去开门:“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门开了,一个双眼布满红血丝的男人走进来,无视地上的拖鞋,大咧咧进了客厅:“老子一天天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女人冷笑着跟进来:“为这个家?我看你要不是把兜里钱全输光了,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家。” 被戳到痛处,男人一下子来了火:“妈逼,今天点子太背!” 女人原本只是随口骂,没想到还真说中了,当下尖叫起来:“你不是说过你不赌了吗!” “你懂个屁,我今天本来能翻本的,就怪他妈老李非在我赢得正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总有理由!我就问你,这么多年,你赢过吗,哪回不是赢小钱输大钱,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没有赌命……” “啪!” 男人一巴掌打断女人的话,也打断了屋内的争吵。 女人红了眼,忿恨的目光像要杀人,可终究,还是没有扑过去。 男人无动于衷地绕过她,准备回屋。 郑落竹缩在墙角,把自己尽可能缩成一小团,缩得太用力,刚刚被踹到的地方疼得厉害,可他顾不上疼了,只想把自己缩小到谁也看不见。 男人还是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郑落竹浑身冰凉。 他爸妈已经死了,是的,已经死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快忘了他们的样子。 可为什么眼前的两个人是如此的逼真。 他们就像从地底下冒出的恶鬼,披着名为“爸爸”“妈妈”的皮囊,借尸还魂。 “你个死崽子,连‘爸’都不会叫一声,啊?”男人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墙角拽出,单手拎到暖气片旁边,拿晾在暖气上的鞋带将他的双手捆到暖气管子上,“一天不收拾你都不行——” 绑好后男人喘口气,舒坦了,晃晃悠悠去厕所开闸放水。 郑落竹疼得厉害,手腕疼,胳膊疼,浑身都疼。 可这种惩罚太熟悉,以至于他反而没那么害怕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