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是……是定王,是定王杀了大爷……” 凌珏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明显看着缃绮一下颓了下去,眼神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她那般强势的一个人,此刻也噤了声,我不由也跟着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三日后,定王被带回京受审,无论皇上怎么问,只说是因为口角误杀了凌腾。皇上无奈,只得先将定王幽禁至昭阳殿。凌腾后事未完,凌相的手下们便开始疯狂上疏攻击定王。皇上令定王亲自给丞相奉茶赔罪以平众怒,丞相倒表现地十分大度,只说既是误杀,也没有什么可怪罪定王的,犬子无福,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皇上心中更觉愧疚,对凌氏一族大加封赏,凌莽连升三级,领宣威将军。过后又夜召凌相亲自安抚,原本以为一切就此尘埃落定,哪想与凌相一番彻夜长谈之后,皇上突然下旨革去定王王爵,圈禁于昭阳殿后的思孝殿,非诏再不得出,也再不听定王申辩。 变故来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可怜定王前夕还是所有人心中风头无两的储君人选,今日就沦为阶下囚,让人不由感慨圣心难测、命运多舛。 有人欢喜,更有人忧愁,存玥宫的匾额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凌腾暴死,定王落难,可此时最心灰意冷的竟不是若初,而是缃绮。 缃绮是真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若初怕她想不开,不许她回冷府,就让她在存玥宫里待着。缃绮也不怎么搭理我们,每日摆弄着匣子里的龟甲铜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初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做什么事,只能成,不能败,只能越战越勇,不能越挫越勇。我想,定王这回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缃绮听到若初的话,扔下手里的东西,烦闷道:“还有什么吉少,已经削爵圈禁,丞相只需再得一个机会,就可废为庶人乃至赐死了!可他什么也做不了,除非菩萨下凡,否则只能任人宰割。明明他走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忍!忍就是了!凌腾是口无遮拦,屡屡冒犯,可既然几个月都忍过来了,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就忍不住了呢!回京之后,他有的是办法治凌腾的不敬之罪,何苦毁了苦心建起的这点基础呢!他杀的是凌相的儿子,犯的是皇上的大忌,这做得是什么事!凌相是最了解皇上的,只消这一点,纵然浑身闪着金光,以后也难再翻身,真是——” 缃绮说到这里,狠狠踹翻了手边的火炉,“真是气死我了!” 若初轻声道:“定王决不是鲁莽之人,他不会不懂得其中的利害。或许真的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了吧。” 冷缃绮仍是难以消气,“他这一辈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多了去了,他若就这点气量,活着也是给别人堵心,不如这辈子到这里也就算了!” 我静静听完缃绮这句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灰雾蒙蒙的天,我久等哥哥不至,偷偷贴着门缝听,当时的也皇后似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一辈子注定就是这样一个命数,就算你怨我,我也还是这些话。你若不能起誓报仇,迟早是为人鱼肉的命,倒不如现在就自裁,省得日后为人羞辱,那时就算来见我,我也只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我突然心里堵得很难受,也没有和若初说一声,自己悄悄退出了存玥宫,凭着记忆一路走到了思孝殿。 思孝殿离长堇宫不远,我曾走到那附近一回,比起刚进宫时城宥带我去过的地方好不了多少,且位置偏僻,总阴森森的,叫人心里害怕。此时我只稍微走近一些,便看到宫门两侧站了许多侍卫,长矛闪着寒光,叫人心里不禁一颤。 我停住脚步,远远望着那斑驳的宫门,一颗心就像塞满了棉花,又被浸入水中,一直一直往下坠。我既难过他的遭遇,又难过我无力将他救出来。明明他顺风顺水的时候,我对他的一切没有什么感觉,可他一旦落难,我又从心里感到揪着疼,也许对我来说,不管他对我如何,在我心里他其实始终都不是殿下,只是如同我亲人一般的哥哥。 我一直站到天黑才回到存玥宫。若初和缃绮早已睡下,我摸黑打开自己的箱子,指尖触过一只小陶埙,一只金步摇,最后摸到了一段长绸。 我到底还是太渺小,只有这一点微薄的力量。 不知这次,我能否凭这点微薄的力量再帮哥哥一次呢? ※※※※※※※※※※※※※※※※※※※※ 我最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