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殊的身子不由得伏低了几分,静静聆听着。 夏日的光影,周围虫鸣的叫声似乎都一道融于周遭的风声中,汇进群臣的跪拜声里。 她不由得用余光飞快扫了眼不远处的人,阳光倾泻而下,给男人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一袭玄色长袍,长身玉立。 艳阳透过林间宽展的树冠折射出他修长的影子。微风袭过,枝叶婆娑,闻初尧静静立于斑驳之中,眉目硬挺,神色专注。 似乎是注意到了柳殊在偷看,神色淡然地回望了她一眼。 转瞬的对视,她却不知怎的,心跳的频率竟蓦地有些加快了。 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块儿石头,坠入湖底,却带起一层层波澜,一圈又一圈。 祭祀完,便是午间的小憩时间,稍作休整后方才会回宫。 来的官员并不多,加上他们一行人,也不过就是占了寺里的一小半厢房而已。 夏蝉曳着悠鸣的钟声,一派宁静。 柳殊刚刚站在祭台上还不觉得,待强撑着下来,额角处已经被冷汗浸润。 眉头微蹙,强忍着又往前走了几步,心里止不住地安慰自己,等到了厢房休息一下就好了。 正想着,胳膊冷不丁儿地一轻。 闻初尧不知何时走至她身侧,目光一片冷然,“扶着孤。” 两人的距离这么猝然拉进,柳殊心下一怔,下意识就想躲。 谁知却被男人一把薅了过来,态度隐隐有几分强硬,“扶着。”停顿了下,又补了句,“别倔。” 四周已经隐隐有人望了过来,伴随着几声压低的交谈声。 无外乎是说他们两人感情甚笃。 柳殊有些欲盖弥彰地压了压耳朵,片刻后,终是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向了身侧的男人。 …… 厢房内。 一到了地方,柳殊便有些撑不住,扶墙找了个地方坐着。 闻初尧见她坐下,长叹一声,走近。 然后拿出了盆里一早备好的湿布,拧干部分水渍后裹上了女子的裸足,淡淡道:“刚刚既崴着脚了,怎么不说?” 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温热的布巾揉拭过,触感清晰得发痒,让人不由蜷起脚趾。 女儿家的足,白泠泠的,晕在这夏日光景中,就更加刺眼夺目。 闻初尧目光一凝,手底下的动作更轻柔了点儿。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柳殊被这么地对待着,一时间有几分割裂感。 太子面色冷峻,语气也是平平的,但偏偏手底下的力度又轻又缓,揉得人… 心里也忍不住发起痒来。 仿佛两人几日前不曾有过那些隔阂,依旧是恩恩爱爱的模样。 思绪跑远,她甚至莫名觉得…… 上次的事,他是真的不准备计较了。 可是……为什么? 柳殊忽地有几分看不懂眼前的人。 闻初尧把自家太子妃的那只脚擦过一遍后,将新的袜套换了上去,牵了袜口的细带一圈圈地绑紧在了柳殊的小腿上,最后打上了一个绳结,重新把裙裾盖了下来。 见人还有些呆愣愣地,眉头微挑,“傻了?” 他嘴角的笑更深了些,人往前倾,手甚至也恶意地往她脸上剐蹭了下,唤她,“柳殊,回神了。” 湿漉漉的手带着余温,蹭过她的脸颊,像带过一阵温热的风,周身都是他的气息。 朦朦胧胧,却又好似比窗外的栀子花香还要浓烈。 令人难以躲避,一下子,就灌入她的心底。 柳殊的神情有些恍然,故而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开始,私底下,闻初尧唤她太子妃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她眼眸微阂,低声道:“…谢谢殿下。”几瞬后,又忍不住抬眼去望。 每每两人私下相处,他便总是这样的,性子顽劣又总带着点儿坏,她应当早就适应了才是。 可为何……她胸腔处的跳动,竟越来越剧烈了? …… 寺内的某条小径处,幽幽竹林掩盖,一扇门悄然开了。 跪坐在佛堂念经的僧人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的经书,抽了三炷香供奉,又对着莲花座台上的佛像虔诚地拜了拜,随后才缓缓起身吩咐下人布置茶水。 “说是今日来找我,你倒是准时。”僧人虚空语气淡淡,“入了夏,外头的天越发热了。” 暖调的光飘落在屋内,照得内室一片明亮,一个高大的身影背手走至桌案旁,闻初尧沉默地看向棋盘,眼底眸光微转,“今日还是解棋局?” 虚空淡淡地笑了笑,“一盘死局,闲来无事下的。” 闻初尧知道他的意思,凝视了会儿,修长的指节微微摩挲着那枚黑子,略一思索便落了子。 虚空看到他落子后轻笑了声,合手低念了声“阿弥陀佛”,旋即告诉了答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