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大理寺查案是要多位官员一同陪审的,考虑到她的颜面,封衡遣散了旁人,只剩下身在屏风后的两名书记。 薛姮没有答,她抬起眼来,眼中一片云淡风轻:“敢问封廷尉,这件事,陛下知道了吗?”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宛如死水无澜。封衡有些担心:“是。” “那永安县主知道吗?” “还不曾。不过想必也是瞒不住。” 她木然颔首,仿佛松了口气般,温声开了口:“我知道了,封廷尉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薛姮一定如实告知。” 封衡便按照事先拟定的条目一条一条问来,如她所言,薛姮没有任何隐瞒,是否被逼迫,如何被逼迫,何时开始,如何小产也都说得清清楚楚,口齿清晰,丝毫不曾停顿。 甚至于,连十四岁第一次遭人暗算被送上兄长的床榻也都如实告知,有好几次,封衡这个掌断天下奏狱的大理寺卿都险些问不下去。 白蔻更是哭出声来:“明府,我们女郎说得都是真的,奴婢可以作证!” “您不要问女郎了,让奴来说吧!女郎她,实在是太苦了啊!” 封衡点点头:“本府会查清此事的。” 又问薛姮:“姮妹妹,若陛下将薛崇治罪,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她怔怔地重复出声,眸子里浮着一层黯淡的灰。 抿得发白的唇瓣旋即扬起一丝凄厉又嘲讽的笑:“我只想让他死!” 这一声带着近乎窒闷的恨意和幽怨,像一柄钢刀,直直剖开封衡的筋肉肌肤直击心脏,封衡全身一震,待回过神来,她已柔顺地一福,随侍卫退下了。 考虑到薛姮的精神状态似不太稳定,封衡没有接着提审白蔻,而是放了她随薛姮回去,暂且关押在大理寺的囚房中,准备隔日再审。 他放心不下,人亦是亲自送回去的,临离开时还特地安慰她:“姮妹妹,你放心,陛下知道你是被逼的,定会为你做主。” “薛崇恶贯满盈,现亦已被陛下关押,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他略有些难以启齿,“宫中或许会派人来过问此事,你先做好准备。” 是验身之事,他没有说得太明白,也不知薛姮听懂了没有。 薛姮轻点头,眸子里浮着温温柔柔的笑,像一片片漂浮的云:“阿姮知道了,多谢封廷尉为阿姮费心。” 礼貌又疏离。 他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岂知还没有走至囚房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声重物击墙的钝响,紧接着是白蔻的尖叫。 他忙折返回去,薛姮已倒在了墙下的茅草堆里,额头鲜血淋漓,墙上朱红蜿蜒而下。 仿佛心脏都被人割去一角,忽然间心痛如绞。顾不得男女之妨,封衡忙奔过去将薛姮抱起,出牢寻太医去了。 —— 紫微城,徽猷殿。 昨夜担惊受怕了一夜,回宫后,岑樱头沾着枕头便睡着了,醒来时,殿外天色已然大亮。 起身后,她捧了碗樱桃酥酪,只着了件素色绣折枝花寝衣,坐在妆台前任青芝替她梳发。 好容易被放出的阿黄也趴在妆台边宫人们替它新做的窝里打盹,肚皮微微起伏。宫室中熏香袅袅,炽热的夏阳被直棱窗割裂成一条一条,暑热在冰鉴寒气里悄然消散。 “青芝姐姐,昨天晚上,甘露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抿一口被冰沁得凉爽的牛乳酥酪,岑樱好奇地问道。 “奴可不知,要不,县主把白薇叫进来问问?”青芝笑着说。 “我才不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