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叁岁。 随父母回国的凌清远,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七年的时光让她和他之间变得陌生,但再见之时,男孩依然能在树影斑驳间找到那一抹年少时熟悉的轮廓,血脉维系的情感随时间的长河撒欢奔涌,流过万水千山,百花缭乱,最终仍旧不可逃离地皈依,触动了那张网上静止的丝线。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自己敲开老旧居民房的门,应门的男人皱着眉打量了他许久,而他也犟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直到男人哂笑一声问,来找你姐姐的? 其实他不想承认,但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解释他出现在此的原因,所以保持沉默成了他的回答。 “她今天去舞蹈室了喔。”男人把他请进屋子,像是对待小孩一样拿出了糖果招待他,而他只是四下张望,拒绝了男人的好意。 那时的男人盯着手中的糖果,苦笑自嘲:“也是,你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怎么会稀罕这种小丫头喜欢的东西。” 他伸出掌心向上,问男人要了一颗糖果——只因为那是“小丫头”喜欢的东西。 后来他叁不五时去那间老房子,听凌耿叨叨她的轶事。 后来他也注册了微博,只为偶尔扫几眼她练舞的“丑态”。 后来他学会了难过的时候,就到老房子外远远瞻望她获得自由的快乐。 也是那个后来。 他知道她不会再想回来了。 “很快就回来”。 并不快。 也不会回来。 嫉妒,贪婪。 都是原罪,都是无妄念想。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在决定再也不来老房子的那天,他捡到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那双眼睛湿漉漉地乞求他带它回家,总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是他头一次感到被需要,也是头一次除了优秀之外被有所期待。 所以他犯了个错——留下了它。 家里并没有一只狗的栖身之地,他在家附近为它搭了个窝。 如果不是那一场台风,他一定不会冒险把土豆带回家,更不会让它被父母发现。 如果不是多年来积累的怨忿被父亲激发,他一定不会当面反抗,更不会让它为了保护自己被扔进窖井。 可惜假设是弱者的借口,现实没有如果。 会好好读书的。 说什么我都听的。 我什么都不要,就把它留给我好不好? 听我说。 求求你们听我说。 为什么,你们谁都不愿意听我说话呢? 我也是。 也是。 ……人啊。 原来这样的他,谁都保护不了。 唯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一张纸页上,为它画上一个十字架。 生命渺小而又卑微,如它,如他。 那还是十叁岁。 离家出走的男孩走在茫茫街头,左边是夕阳下的阡江,右边是林立的商铺。 脚尖向左,又迟疑地定下。 耳边传来热火朝天的呼喝声。 玻璃窗里人人挥汗如雨,沙袋如同撞铃,在力度的作用下摇摆不停。 脚尖转向了右。 年幼的眉眼,已经染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他要改变,要找到出路。 他,凌清远。 不要认输。 那是十四岁。 周玉婵毕竟在丈夫过世后就执掌了长凌十多年,凌邈背地里的小动作再隐蔽,也多多少少露出了一丝端倪,在她的授意下,作为凌邈旧部的盛佑开始暗中着手调查。然而无商不奸,凌邈自然不会轻易被人抓住把柄,就在盛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 少年先一步发现了他的胶着。 “盛叔,你问这些做什么?” “其实……长凌澳洲分部的账目……有点问题。” “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到盛叔,一定要告诉我。”少年注意到了盛佑的欲言又止:“哪怕是……” “收集证据什么的。” 那是十五岁。 凌清远的优秀完全不靠天分这种话说出来也没多少人信,但过人的天赋加上旁人无法企及的努力,真正成就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这个怪物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只会落得早夭的下场,所以相比其他外露的品质,他的隐忍与韧性,才真正令人畏惧。 而那时的他,已经炉火纯青。 他是父母眼中完美的儿子,成绩优异,听话懂事;也是老师眼中完美的学生,谦逊有礼,多才多艺;更是同学眼中完美的领袖,八面玲珑,阳光开朗。 这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