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隐隐洒在床褥上,榻边烛火被丝丝晚风撩动缓缓摇曳,她的心绪还未缓和平静。 她看清了灯上的字,那一手笔迹,她化成灰也是认得的。 那是陆之珩的笔迹。 可是陆之珩从不擅长风月□□,更不会放下身段讨好女人,他怎么可能为了一场利益相关的联姻作这种酸诗? 还有那祈天灯,手艺差得令人发指,除了他这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亲手所制,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做成这样。 陆之珩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怎么事事都如此反常? 夜晚太安静,戚铃兰躺在被窝里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试着理清思绪,将心情平复下来。 才清静了不过一刻钟,乔茱又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从外边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安神汤。 乔茱先是推开一条门缝探出半个脑袋,看屏风后的影子还有动静,知道戚铃兰还没睡着才放心走入内室。 “姑娘,外边下雨了,方才那盏祈天灯被雨淋灭,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戚铃兰坐起来接下安神汤一饮而尽,把碗递回给乔茱,重新躺回去拽着薄被一角往上提了提,心里暗道一声“该”。 “知道了,熄灯吧。” 乔茱于是凑近榻边,逐个吹灭两侧的烛火,再轻轻放下床上帘幔。戚铃兰深吸一口气,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分散思绪不去想那一盏祈天灯。 “再过两日就是母亲的忌辰,明早去同父亲说一声,我想去……青云观,为母亲上柱香。” 乔茱正准备离开,听见戚铃兰的话音稍稍停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翌日清晨。 戚铃兰赶在父亲离府之前起身,说明了想去青云观上香一事。 戚明松闻言默默片刻,良久,抬头望着天边朝霞叹了口气,道:“是该去一趟。若不是近来兵部政事繁忙告不得假,我也想陪你同去。” “我前阵子还在想,是不是该将她的灵位也迁来京中,总不能咱们都在长安享福,独留她一人在云海……” 闻言,戚铃兰微微低下头,“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还是要以公务为重,女儿会将父亲的心意带到,母亲泉下有知定是能理解的。” “唉。” 戚明松无奈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不过铃兰啊,青云观可不在长安,那还隔着三十里的路程呢,当天去怕是不能当天回啊。你为何不去护国寺呢?” 前世就是去了护国寺,才惹出一身流言。 戚铃兰道:“护国寺虽是近一些,但毕竟来往香客众多。女儿想寻个清静些的地方与母亲说说话,想来青云观比护国寺更合适。” “这倒也是。”戚明松被说服了,随即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你当日要早些出发,我把‘灵麒’给你留下,它脚力最好,比旁的马要快上许多,不出意外的话天黑前能赶回来。” 戚铃兰欠身应了:“好,多谢父亲。” … 五月十七,天光初霁。 一架马车从端信伯府门前驶出,朝南城门而去。 半个时辰后,宫中朝会结束,陆之珩快步回到东宫,脱下一身沉重的朝服,换了件青色道袍。 南蕙取来三条不同样式的革带捧到太子面前,陆之珩粗粗扫了一眼,选了最朴素的一条。 “这也太素净了,殿下稍等一下,奴婢取一枚玉佩给您戴上吧。” “不用,这样就行了。” 陆之珩说罢便准备出门,南蕙一怔,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是去敬文侯府吗?中午是否回东宫用膳?” “不回。”陆之珩选择性略过了前一问。 汪富海已经备好马车在宫门外候着,看见太子的身影渐渐走近,他将马扎摆正,提前撩开了车帘。 陆之珩上了车才对他说:“去护国寺。” “是。”汪富海向来不会问东问西,得了吩咐便应下来,“起驾!” 南蕙从内院跟到宫门口,远远看着马车远去,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安,纤细的五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或许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愈发不信任她了,平日出行总是瞒着她不肯透露分毫。汪富海的嘴也严实,根本问不出什么。 再这样下去,她该拿什么交差? 晌午一过,天上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坐在马车里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加上出了京郊道路崎岖不平时常晃动,催得人昏昏欲睡。 临近午时,马车停在护国寺正门前。汪富海撑开雨伞上前轻叩车身,道:“太子殿下,护国寺到了。” 马车内静默须臾,随后才见陆之珩从里边出来下了车。 一路登上台阶走进寺院,僧人引路将他请进宝殿。 “贵客稍等,国师正在和弟子讲经,约莫一刻钟后结束。” 陆之珩点了一下头,“知道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