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那簪子,你喜欢就好。” 屋檐下的灯火,照得他面庞发暖。方才还黑沉沉的脸,现在却显露出柔和之意。 宁竹衣望着他的侧颜,心底竟有一阵轻轻的恍惚,那滋味,就仿佛小时候偷偷吃了母亲藏在匣子里的糖果。 一阵脚步轻响,李贺辰的背影很快远去了。 等李贺辰走了,宁竹衣才想起来,她既没有将平白得了一支玉簪的事儿炫耀给李贺辰,也没有将李慕之发现她丢了礼物的事告诉李贺辰。 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惹李贺辰生气了…… 宁竹衣心底忽然有了淡淡的悔意。 哎,和世子多说两句话,又能怎么样呢?方才她应该拦住他的。 * 李贺辰这一去,就是彻夜未归。 二更时,夜深人静,宁竹衣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来,是李慕之的事叫她心烦;二来,则是李贺辰生气时的表情,时不时就蹦进她的脑海,让她心烦意乱。 哎呀,她话都没说完,他生哪门子气啊? 等他回来了,她必须得好好解释解释。 宁竹衣低哼了声,翻了个身。 今天可真是倒霉。 所幸她今天得了一支玉簪,还能冲冲今日的霉运。 对了,那簪子的簪身,怎么就从薄银换成了玉呢?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声音:“竹衣妹妹,我听闻世子为了你,去军队上挂了职,还弄了一块水头极好的碧玉给你做头面。你们俩势头这么好,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那是周景昂在中郎将府上说的话。 水头极好的碧玉……做头面…… 她今天拿回来的发簪,不是薄银的簪身,而是玉簪身…… 宁竹衣微吸一口气,立刻睁大了眼。 莫非,是李贺辰偷偷摸摸地额外加了钱,让那工匠将薄银换成了玉? 这个念头,便如红线穿针似的,瞬时便将许许多多的细节给串联了起来。这会儿,宁竹衣终于明白李贺辰为何如此期待她拿到簪子的模样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是李贺辰加了钱,全了她想要玉簪的念头。 一想通这件事,宁竹衣立刻懊悔不已。 什么呀!小胖做了好事,她却猜不出来,还以为是店家冲着她可怜可爱,白白让她占便宜。 她咬了咬下唇,心底很不是滋味。 屋外有早虫鸣叫,夜色还长,但却始终没有世子从军中归来的声响。 * 这一夜,宁竹衣做了个噩梦。 她梦到了日后的李贺辰。 他看起来二十余岁,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眼睛却浑浊而疯狂,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身锦袍,服制高贵,却被他穿得凌乱狼狈。 他提着一柄剑,步履匆匆地穿过偌大而寂静的宫殿回廊,仿佛一匹独自穿越荒野的孤狼。那些红窗绿柱,便是阻拦住他的最后荆棘。 “豫王殿下!豫王殿下!宫中不可佩剑啊!”几个小太监叫苦不迭,跟在他身后死命地哀求,“您这样子,是会惹怒皇上的……” 然而,李贺辰却并未搭理他们,而是提着剑,直直地用脚踹开了一扇门:“大哥!你为什么要逼死她?” 他的声音沙哑,重叠回荡在宫宇里,仿佛能激起旧朝藏匿的幽魂。 宫殿之中,李慕之正坐在高椅上,自己与自己对弈。听闻李贺辰闯进来的声音,他头也未抬,声音淡淡道:“她不过是咎由自取。欺君罔上,原本就是死罪。” 李贺辰的目光略微狰狞了些。 “他不过是爱慕你罢了……她做这一切,件件桩桩,都是因为你。”李贺辰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嗓音来。这一句句话,似乎令他有着啼血一般的痛苦。 “你说你缺雪花白银,她便千辛万苦为你筹集;你说景妃阻碍了你的计策,害得江南百姓民不聊生,她便亲手帮你解决了景妃……可你呢?大哥!你怎么能那样对待衣衣?” 李慕之的目光终于有了略微的动容。 他抬起眼眸,神色平淡地提醒道:“豫王,宁氏虽已被赐死,可她也是入葬罪陵的人。你不该喊那个名称。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李贺辰的面色瞬时扭曲起来。 他张大了口,苦痛地呼吸着,就像是患了某种肺胃的重疾。 片刻后,他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声如同呕出了心血的痛呼:“李慕之,你对不起她!” 说完,他便拔剑出鞘。 可下一瞬,便有无数宫人拥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豫王殿下,请卸剑!”“摄政王面前,不当失仪。”“豫王殿下,您这样,叫小的们也没办法交代……”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