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竹在沉默片刻后竟然缓和了语气:“念在孩子的份上, 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下个月考评她还是这副老样子,你就让她走人。” 刘玉梅连忙答道:“好的林总,我会跟她深谈一次。” 林秀竹摆摆手, 离开了办公室。她漆黑的眼眸里藏着一抹谁都无法察觉的哀伤。不能再孕育孩子是她永远不可言说的痛, 她理解这份痛,于是也理解每一个当了母亲的女人。 刘玉梅疲惫不已地靠倒在椅背上,呢喃低语:“钟阳啊钟阳, 你要快点振作啊!四十岁的人了,你还有多少时间用来蹉跎?” --- 另一头,乌思慧正把自己的课桌搬到钟律的课桌旁边。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请你多多指教。”乌思慧伸出手,满脸都是期待。 钟律无视了她的手, 慢慢翻着物理课本。她其实根本没在看书, 只是在发呆而已。 乌思慧收回空悬的手,心里有一点小气恼, 却又很快变成了锲而不舍的执着。钟律病得太严重了,她一定要帮她走出来。 “这个你拿着。”乌思慧从课桌里掏出一条用包装袋裹着的新裤子。 钟律没有焦距的眼瞳终于闪烁出一丝微光。她看向这条校服裤子,嘴上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问号。 “昨晚我妈妈不是洒了你一身可乐吗?这条裤子是我们赔给你的。你那条裤子已经脏了,以后不要再穿了。”乌思慧把裤子塞进钟律怀里。 钟律呆呆地抱着裤子,嗓音有些飘忽:“你看得见啊?” “我又不是瞎子,我怎么看不见?怎么?你以为大家都看不见吗?哈哈哈,你是不是傻啊?”乌思慧根本不知道钟律在说什么,所以笑得没心没肺。 钟律摇摇头,表情还是空茫的,眼眸里却流泻出一丝近乎于绝望的悲哀。 所有人都看得见,除了妈妈。她在妈妈眼里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钟律紧紧抱住这条新裤子,伏倒在课桌上。 乌思慧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现在很难过很难过。这种无声的难过甚至可以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传染给周围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乌思慧竟然也红了眼眶,焦急地询问:“钟律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别总闷在心里。” 钟律静静地趴在那里,像是死了一般。 接下来的几节课,钟律一直都没起来。她成绩好,人又非常内向安静,老师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都没打扰她。 乌思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去碰触钟律的身体,只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好在放晚自习的时候,钟律终于起来了,拎着书包,像个游魂一般随着人潮往校门外走。 她把那条崭新的校服裤子留在了桌洞里。 乌思慧看着她的背影融入黑暗,变得不可见,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她连忙给爸爸发送了一条短信交代情况,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钟律。 钟律搭乘地铁,她也跟着坐地铁;钟律走在无人的小巷里,她也悄悄尾随;钟律在自家楼底下站了半个多小时都不上去,她也呆呆地站了半个多小时。 看着钟律抬头仰望自己家,却迟迟不敢上去的背影,乌思慧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孤魂野鬼。 这个联想让她心惊肉跳,慌乱不已。 看见钟律终于走进楼道,回了家,乌思慧才放心地吐出一口气。走出这个陌生的小区之后,爸爸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妈妈也在车里。 “钟律病得很严重,妈妈你的任务不是救她吗?你怎么不行动?”乌思慧有点着急。 “你妈妈已经在行动了。钟律的病根不在她自己身上,在她母亲身上。你妈妈在解决根本问题。”易岺替妻子解释了一句。 乌芽芽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叮嘱道:“所以这一阵儿,照顾钟律的责任就落在你肩上了。你要帮妈妈看好她,别让她出事。”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