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箫却突然拉住了他。 方才动静时候他脑中浮现的计划现在逐渐有了一个模型。既然从质量上不能取胜,那就只剩下数量一个办法了。 沈秦箫写道:“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届时打碎桌上的洗笔水盂,你捡起来,拿好那张图纸,看准机会找他下手。若是失手,我拖住他,你找机会冲出去,趁乱逃走。然后……” 然后还有什么呢,沈秦箫不知道,大概就是看他们的造化了。 徐行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表示自己被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可是他素来习惯于听从沈秦箫的想法,只好满怀着悲壮的表情点了点头。 沈秦箫也点头,做出了一幅豁出去亦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情,然后右手放在徐行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做一安抚,接着,便一步跨出了庇护所。 那侍卫见帐中真的如同傅义天所说,跳出来一个活物,愣都来不及愣,立刻拔出了身侧的弯刀。刀光雪亮一般照在沈秦箫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 沈秦箫在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葬身此地的准备,不料一看见那黠戛斯侍卫的装扮,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打鼓。 他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怕过,也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 ——是得知二哥被爷爷遗弃的时候。 那夜,他只知道在家门外懦弱地跪着,只知道自己身嘶力竭地哭喊着,却没有得到一丝的回应。 他记得自己一直在说“都是我的错”,把自己这么多年的骄傲,矜持,娇惯全都跪在了身下。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上辈子活得这须臾数年,竟像是没有活过一样。哪有什么对错,哪有什么因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都是借口罢了。 那夜过后,数百春日不过料峭严寒,强颜欢喜不过心头血滴。沈秦箫没料到自己在出来的一瞬间,记忆竟如同走马观花,奔涌翻腾,不留一丝活路。 他想:都是活了两世的人,还是这样的没出息。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侍卫举刀向自己挥来,他感觉自己行尸走肉一般挥手碎掉了桌上的水盂,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体的颤抖在此刻都停了下来。 他想:“我又要重活一段,没有你的日子了。” 沈秦箫听见自己爆发了一声大喝,听起来奶声奶气,像一只濒死的幼兽在拼死一击时发出的哀鸣。 只要来生还能再一次找到你,这一次我便无所畏惧。 “铮——” 弓弦震颤的声音划破帐内空气,霎时便传进了沈秦箫的耳朵里。 他觉得自己的脑海好像千军万马奔腾不息,隆隆地,听不见任何声音。 那举着刀的侍卫睁大着眼睛瞪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左胸口。那里,露出了一截沾满了鲜血的铁箭头。 侍卫怀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露出了身后七步之外,一个正拿着一柄弓弦还在震颤不已的九岁少年。少年还保持着僵立的姿势,脸上俱是尘土,衣衫凌乱破旧,而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可是看见沈秦箫安然无恙,他脸上的庆幸却快满溢了出来。 沈秦箫愣愣地看着他,他看见少年似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呼吸,可是却徒劳无功。 沈秦箫呆住了,时光的飞羽在这一刻飞快地从他身边扬起,刮起狂风吹来了所有的记忆。沈秦箫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初见他的样子,恍惚间又觉得自己之于他,又隔着沧海桑田的时光长河。 “二哥,”沈秦箫嗫喏着,脚步已经不受控制自顾自要奔向那人,没发现自己声音里已经是抑制不住的哭腔,“二哥……”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