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以为此子家学渊源天赋异禀,能和他爹沈寒潭一样写得一手好字。可这纸上的墨迹要是放在每年京城“西山会”上,只会让京城诸位才子们唏嘘感叹“虎父犬子,欲哭无泪”了。 横不成体,竖不成锋,跟他爹沈寒潭那一手“铁钩银划”的书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秦筝叹了一口气,取过小孩子手中的毛笔,在寥寥无几的空白处写了一个“永”字,道:“喏,先把这个字练好再想别的。怎么又过来了,你爹呢?” 小团子沈秦箫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这个人的御笔,本来的愁眉苦脸立刻多云转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正在一笔一划给他写分解字体的那只手,好像恨不得想把这只手据为己有:“爹跟爷爷正在谈事,娘偷偷放我过来玩。” 沈府众人各家,能不让自己家的小辈儿和沈秦筝一块儿来往,就绝对不会靠近西苑,这在国公府好像已经成了一条不成文的家规。 除了三房那来自江湖的大家闺秀少奶奶——秦飞霜。 沈秦箫想了一想,觉得自己没说完整,复而又补充道:“二哥,爹要接我走了。” 写到最后一笔的手突然顿住了。 “唔。” 手又恢复了开始的笔走龙蛇,似乎是觉得光写一个“永”字,以后可能不够这小团子练的,于是又拿出一摞新纸,随便在心里想了几个字写上去。 沈秦箫浑然不知正在给他写字帖的人,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是一直看着自顾自地道:“娘说让我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过不了几天就走。” 沈秦筝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些什么。他觉得他心中像是一面破破烂烂的筛子,本就千疮百孔到什么也留不住,现在更是漏了个大窟窿,从下面透过来的风刮得他的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依靠和承载。 他用力握了握笔杆子,在砚台蘸了墨,然后用尽全部的气力控制住自己的失落,以防沈秦箫看出自己的情绪,强打精神说道:“是得好好收拾收拾。” 沈秦箫兴致盎然地看着他,道:“二哥,我给娘说,想带着你走!” 沈秦筝僵住了。 手中的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滴了好大一团墨迹,沈秦筝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团墨迹上。沈秦箫也看着那团墨迹,可惜一般地嘀咕道:“脏了……” 沈秦筝闻言惊醒,连忙收回笔放在笔搁上,移开镇纸,手忙脚乱地将那张废纸扯出来。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失落和狂喜的边缘来回走动并被拉扯,像是一把正在挑着灯芯的剪子,每剪他一次,他就亮一分。可是那只是饮鸩止渴而已,等剪到再无可剪的地步,他就会被灼热的灯油淹没,最终熄灭殆尽。 他是皇帝用来安抚“国之肱骨”的暗棋,是沈家用来向皇帝表明忠心的诚意,还是一个永远见不得天日,永远认不了宗亲的落魄皇子。他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从一而终,只是京城各方博弈的掣肘。等到有一天平衡木断了,再也不需要被衡量了,他也就没用了。 棋子,是不能拥有自己的想法的。 沈家不可能让他离开京城,而那位才见过不久的亲人,更不会同意。 可这不代表,他甘愿变成一颗没有心的黑棋,甘愿随人摆布,甘愿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愿意不愿意。 沈秦筝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那上面的墨迹突兀而刺眼,就像是一颗大大的泪滴落在了某个人的心上,一点一点将心染成冷铁般坚硬。 他深吸了一口气,挤了挤自己的微笑,发现这样实在是太难为自己,遂而又放弃,只是僵硬着自己的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