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问道。 乔旧目光从公文上挪开,瞥了一眼尚且还残余一半的深色茶水。 “这是什么茶?” 宋管事规矩回答:“大人, 这是庐山云雾, 月初才采买来的, 当下正是新鲜。” 乔旧将余下茶水喝了,又忽然让人去厨房将盐取来。 片刻, 下人取来一罐子盐后,便眼睁睁地瞧见乔旧从那罐子里取出一勺盐含入口中。 宋管事惊愕地看着乔旧那张眉头也不皱一下的脸, “大人,您这是……” 乔旧搁回木勺,这次却是面无表情。 这般隐秘的消息本不该有外人知晓。 但在一个时辰之后, 徐国公府便有心腹细细将事情向乔茂勋道来。 “奴才安插在六少爷府上的眼线告诉奴才,那六少爷先是喝了碗浓茶, 尝不出这茶是庐山云雾也就罢了,甚至还让厨房送来一罐子盐……” 要知道,寻常人便是舔了一口盐, 必然也要被咸涩到五官挤皱, 面容扭曲。 可正常人哪个又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吃下一口咸盐? “六少爷眼下渐失去了味觉, 这消息绝不可能有假。” 屋里人绘声绘色的对话传到了门外, 让乔乔的心口一颤, 莫名地心虚起来。 这么快……他竟已经开始失去了味觉。 想到少年在府里面无表情地吞食咸盐的场景,乔乔仿佛已经能够预料到他未来凄惨的下场。 “大姑娘。” 屋里那人汇报完事情出来时瞧见乔乔也并不惊讶,“老爷在屋里等大姑娘。” 乔乔推门进屋,见乔茂勋端坐在那书案后, 神情隐隐流露出几分畅意。 “乔乔,将你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为父。” 乔乔今日与乔旧坠落那蛇窟的消息并不难打听。 乔乔没有必要隐瞒,便又将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只是末了,她却下意识地略去了沈慕幽的事情。 乔乔所说的事情与乔茂勋听到的大致相同,乔茂勋这才缓了语气对她说道:“天子下午召见我时,曾顺口提了提乔旧的生辰,他年纪轻轻独自立府,府中却尚未有女主人在。” “天子道我膝下一女与乔旧感情甚笃,为父将计就计才说了你的名字……” 乔茂勋刻意将语气放得柔和,企图说服长女。 “乔旧的生辰在即,天子的意思,便是由你来为乔旧布置他的寿辰宴。” 天子偏袒乔旧,怜惜他孤苦伶仃,命运多舛,乔旧既要独立开府,天子指名要与他感情甚笃的徐国公府千金为他布置,显然也是给他脸面。 乔乔渐渐地感知到了什么,神情亦是怔怔,“可是明明妹妹与他感情才好。” 而她于乔旧而言,不吝于是仇人。 指甲不小心刮过他胸口之后,多半也是不共戴天的那种仇人了…… 乔茂勋此举,无异于是将乔乔推进半个火坑。 乔茂勋沉默几许,随即才沉了脸,微微不耐道:“乔乔,娆儿心地纯善你又不是不知,她生来便是琉璃心肠,手指也从未沾染过半分不洁之事,她心性柔弱,要她去做这些事情,岂不是……为难于她?” 想到乔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身为长女,自然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我亦是信任于你,况且天子的命令你我岂可违背?” “届时你去替为父试探他到底毒发到了哪一步,那些下人到底不敢与他直面直言,但你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却完全可以。” 乔乔黑眸渐渐沉寂。 第二次了…… 在乔茂勋为了自作自受的乔蕴选择将乔乔送到乔旧面前后。 第二次,为了避开乔娆,他又一次将乔乔推了出去。 善良的妹妹却不会告诉她的父亲,乔乔从未得过疯病。 她不能行不洁之事,乔乔却可以。 这也许恰恰才是乔茂勋眼里两个女儿的区别。 “妹妹她……不善良!” 乔乔咬紧牙,转身要走。 身后的桌案被人手掌重重一拍,乔乔跨出门槛的脚步也随之一顿。 她没有回头,却听见乔茂勋在她身后怒道:“乔乔,我可以容忍你过去那样无理取闹的性子,但你身为姐姐不可以、至少也不应该妒忌自己的妹妹!” 他的声音威严而冷厉,这时候又如同一个谆谆教诲的严父。 “你明白吗?” 乔乔反手抹去眼角的泪珠,唇瓣蠕动,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她明白了。 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