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啪嗒地落,却无人再应她了。 妇人眼眶乌青,唇无血色,两颊深深凹陷,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破败的衣衫也理得整齐,像是早就预知到了自己的死限,安然赴约。 然而,她如此心细如发,却忘了同自己女儿道别,一夜之间,天人永隔。 女童不住地推搡着母亲,声音已然嘶哑,只有脸上的泪水还止不住地流淌。忽地,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母亲怀中抖落了下来,江令桥定睛一看,是半边馒头。 一个完完整整的馒头,分成弦月似的两半,一半给了她。她没要,被旁人抢了去,另一半女儿给娘,娘偷留给了女儿,最后谁也没吃,成了遗物。 她心头忽的有股莫名的怅然,若是……若是那半个馒头,给了她娘亲,母女俩一人一半,或许这样的局面也不至于这么早出现。只是,给馒头的人死了,吃馒头的人也死了。 大旱的虔州,有了食物,却仍逃不过死亡。 “阿娘,阿娘……你醒醒啊……你说了还要教小月背《鹤鸣》的……” 女童本就泣不成声,如今见了这半个馒头,更加伤心欲绝,句句泣血。然而哭声杂糅在纷乱的死城,就像是一滴水滑进苦海,没有动静,也荡不起涟漪,成了万物生长中不值一提的沧海一粟。 江令桥静静立在一旁,良久,她别过脸,默然走开了。 路上崎岖,她走得迟缓,举目四望,只觉得这世间没有半分色彩,唯有一望无垠的荒凉,延伸,延伸,再延伸,直抵到天边,也不见方寸生机。随处可见的是人,饿得面黄肌瘦,空剩一张人皮的人。这里的泥土失了光泽,没了筋骨,一个喷嚏足以溅起数尺高的风沙。 “在想什么呢?”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个熟悉而轻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江令桥转身一看,容悦眉宇带笑,正歪着头看她。 “没什么。”她抱肘正色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不见人?” 容悦也学她抱肘,正色道:“做了点……别的事儿……” 江令桥眉头一蹙:“什么事儿,还鬼鬼祟祟的。” 正此时,身旁忽然呼过一阵疾风,那些原本呻/吟着的饿虎豺狼像得了感召一般,群起向前奔去,脚步掀起漫天风沙。 “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容悦叹了口气,道,“外城岌岌可危,内城却富足安康,偌大的仓囷换来的若不是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只是贪官钱袋子里的油水,那还是别搁在里面喂米虫了。” “你把西街的仓囷搬空了?”江令桥睁大了眼睛看他。 “没搬空……”容悦看着奔走的人群,恍若在追逐生命里最后的光一样求之若渴,“若是搬空就好了,只可惜就一夜的时间,不过仓囷空了不少,也算是个告诫了。”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