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蜷在阑干旁,模糊得像一道黑色的剪影,泼墨而出,只有脸上掬着明柔的月光。而风戏弄着她的发梢,丝丝缕缕长发乘风而动,像雨,像云,像遮羞的薄雾。 东丹忍不住靠近了些:“桥妹妹,乖,把药喝了。等你身体好了,东大哥带你去鸿雁楼看月亮好不好?那儿的露台又高又气派,你一定会喜欢的。” 夜里的晚风中,只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女子静静地坐着,出口的话轻似秋风落叶,她望着月,好似在说旁人的故事。 “东大哥,你知道吗?雍州天高地远,人丁稀薄,那儿的人疯了似的想要男孩,女孩别说是长大成人,就是活下去都是难事。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我的爹娘并不受这样的想法束缚,家里人人都待我很好,也是读过书,识得几个字的。” “可是后来啊,好景不长,外祖家式微,得靠自己来挣日子了。爹娘为了养育我们,操劳十数年,人老了,背弯了。我们不远千里来到中都,不是为了挣一桩丑闻回去……让他们二老晚年还被人戳脊梁骨的……” 话中隐有哭腔,她顿了顿,和着感伤一同生生咽了下去。 “我降生在一片净土,来到中都又遇见了你们,像亲人一样待我,我曾一度觉得人间最佳不过如此,我便是全天下运气最好的那一个……可是如今,如今我将如何面对你们,面对哥哥,面对爹娘,面对亲戚族老……从前的那个我死了,找不到了,我也回不去了……” “胡说!怎么回不去?”东丹几步走到江令桥面前,苦口婆心道,“只要还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桥妹妹,你还年轻,要走的路还很长,只要我们不说,旁人就不会知道。忘记它,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我们也会加倍对你好,你就安安心心住在这儿,以后衣食无忧,不会有人来欺负你的!” 江令桥扭头看着他,淡淡问他:“周大人也不会让雍州人知晓吗?” “……” 东丹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对此也给不出什么肯定的承诺,当即哑然在风里。 江令桥眸子里的期许一闪而过,匆匆来,匆匆去。她虚弱地笑了笑,抱着双膝又看向了月亮。 “桥妹妹,喝些药吧……”东丹坐在她面前,换了迂回战术,“如你所言,你的爹娘待你千般好万般好,你就是这般回报他们的?不肯吃,不肯喝,难道是要把自己拖垮吗?乖,听东大哥的,把药喝了。不然,莫说是生你养你的双亲,就是我见了,也是要心疼的……” 江令桥目光凝滞,仍是一言未发,却也没有点头,没有摇头,不知听进去没有。东丹试探性地舀了勺汤药,凑去她嘴边,也能喂进些。若不是面容一如既往地绮年玉貌,真叫人以为是眼前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M.IYIGu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