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注定还会纠结。 只是嵇恒并没就此给扶苏多讲。 因为讲不清的。 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说再多依旧不会明白。 因为作为位高权重的帝王,更想要的是天下变成自己要的模样,而非是自己为了时代做出改变。 这是两种完全迥异的差别。 大到不容置更。 嵇恒收回目光,将带着几分温热的茶水放在案上,轻声道:“扶苏,眼下始皇巡行在外,不少朝臣也随之远去,但除去蒙恬、冯去疾,朝堂上其实跟你意见相左的朝臣更多,在始皇在外巡行的几个月里,你将会面临不小的挑战。” “这才是你今后要面临的难题。” “若是你还不能将心中的仁善之心,彻底压到心底,或者是彻底抹杀,那面对日后更加波橘云诡的天下,你又何以能担当大任?” “你需要更大的进步。” 嵇恒站起身。 他去将屋门重新关上。 院中桑树已开始吐露出嫩芽,虽只有一个个小苞,却也能感受到春意。 雍宫。 扶苏回到书房。 他身体笔直的坐在席上。 心中一直在想着嵇恒说的话。 然让他跟为大秦立下赫赫功绩的朝臣决裂,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尤其按嵇恒所说,大秦今后若是想对朝堂如臂使指,就必须将一些政见相异的朝臣给清理出去。 这岂非就变成一言堂了? 再则。 他跟始皇尚且有时会意见相左,又何况是跟这么多朝臣? 这实在有些太过刻薄了。 他心有不忍。 只是…… 扶苏还是坐不住,站起身来,喟然长叹道:“只是嵇先生说的也很实在,这些朝臣已有些跟不上天下的步伐了,继续容留他们在朝中,一定会拖慢大秦革新天下的步伐,而且他们眼下跟尸餐素位,已没有太多区别。” “另则。” “天下过去一直秉承的是世卿世禄。” “如果不将这些官员撤下去,除非这些官员主动辞官,或者是病死老死,不然恐会一直窃据高位,而且等到这些官员老死病死,他们的子弟也早就遍布朝野,久而久之,这些朝臣的理念就会一直把持着朝堂。” “日后想要再改动,无疑会困难重重。” “当年孝公先祖为了推行变法,更是主动放权给商君,容其对阻拦变法的世族大开杀戒,如此才得以让变法得以继续。” “而惠文先祖虽杀了商君,但面对世族恢复旧制度的要求,同样没有满足,甚至还在日后对这些世族进行了更为彻底的打压,自此大秦才真正强大起来,法也真正在大秦树立起来,正是有了这两位先祖的支持,秦国以法立国才没有了异议。” “如今似同样到了这样的节点。” 想到这。 扶苏心中稍定。 大秦的这些变革,从始至终都是始皇权力支持的,朝堂对此争议很大。 从当初的郡县分封,再到后续的焚书,朝堂上真正支持的官员,一直都是少数,由此便可看出,朝臣未必真就跟始皇一条心。 以始皇的威望,尚且需要一己压下,他日后只会受到更多掣肘。 扶苏深吸口气,眼神越发坚毅。 他凝声道:“当年大秦新政是靠两位先祖鼎力支持,将一些顽固保守的旧族彻底清出朝堂,这才彻底奠定我大秦日后强盛之基,眼下大秦面临的局面跟先祖面临的何其相似,我又岂能因这些朝臣为开国功臣,就对他们报以宽仁?” “当年商君是靠杀。” “眼下大秦确是不用了,只是要将这些人请出去!” 一念至此。 扶苏陡然愣住了。 他目光悠悠的看向殿外,在这一瞬间,他的目光似飘到了西城一间屋舍。 他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快想清楚,实是想起了当年两位先祖所为,而之所以能这么快想到,其实还是得益于嵇恒之前提醒的‘读史’,不然他固然对秦国时的一些事情有些了解,却也绝对看不到这般通透。 扶苏感慨道:“嵇先生,若非知晓你淡泊名利,不然你的这些举止,实在令人害怕啊。” “世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你似都算到了。” …… 另一边。 阎乐神色悠然的坐在屋中,品尝着侍女泡好的冒着热气的香茗。 而他身前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体型相较消瘦,头顶束着黑布,只M.IYIguo.NEt